夢隨風飄遠

　　有一些夢，做過就不再記得，有一些夢，永遠難以忘記，有一些夢，只是夢，就讓它隨風飄遠，不會再回來。

　　五歲那一年，僅比我小一歲的大弟弟，在故鄉門前的一個大池塘邊溺水，永遠地離開了我們的家。在我幼稚的記憶中，那僅僅是一個無助的夢的開始。

　　已越過而立之年的我，偶爾聽母親提起這件事，心中總會愧疚萬分，責怪自己作為姐姐的失職，而並不曾記得父母親當時對自己的冷漠，以至於後來我生了一場大病。

　　少年時代的我，從村裡的老人那兒，聽聞了一個溺水少年變成青蛙的“真實”故事。據說一個炎熱的夏天，村裡一位老人的外甥回姥姥家過暑假，一個大約十一二歲的少年，有一天到村邊的水閘邊游泳，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後來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溺水身亡了。它的母親聞訊回來，昏死過去好幾次，而最傷心的他的外婆，每天都坐在水閘邊哭，哭累了歇一會兒，歇一會兒再哭，就這樣足足哭了一個月，而就在老人每天在那兒哭的時候，總有一隻全身都綠得發亮的青蛙，遠遠地在水閘邊的石墩上，靜靜地瞪着老人，於是，老人就對着那隻青蛙述說心中的苦，而那隻青蛙彷彿懂人性似的，蹲在那兒，很久才會跳到水中去，於是，所有的人都說，那隻青蛙就是那個懂事的少年，它能聽懂外婆的話。那時，我想，我那可愛的大弟弟也許會變成一隻青蛙跟我說話，便時常蹲在小池塘邊，期待有一隻可愛的綠背白肚的小青蛙，躍出水面，蹲在我的面前，雙眼望着我，聽我的心說完話，然後回到水裡去，下一次在同樣的地方，還能見着它。可是，這樣的一幕始終沒能出現，讓愛做夢的我，時常淚濕了枕頭。

　　親愛的弟弟，你知道我有多麼想你嗎？每次看到爸爸媽媽麻木獃滯的表情，我恨不能取代你，把我的生命給你活着，是我這個不懂事的姐姐，當時只顧自己玩，根本沒管你，沒有照顧好你，我為什麼要自己一個人去玩呢？你長得白白胖胖的，又高又大，所有的人都那麼喜歡你······如果有來生，你還要做我的弟弟呀！

　　後來，長大的我讀完中專回來，在家中等待分配的時候，遇見自己兒時要好的夥伴，她告訴我，幾年以前，她就告訴了我的母親，她曾遠遠看見已經死去的一位老人，在池塘邊，看見弟弟掉入池塘，而沒有去救，也沒有喊人去。而她由於害怕，一直沒敢說出來。

　　怎麼會這樣呢？我的心像被翻滾的開水吞噬着，傷着、痛着、憤怒着、咆哮着，我瘋了一般的跑回家，緊緊握住媽媽的手，問“這是為什麼？究竟為什麼？”

　　母親掩面而泣，告訴我，這源於我的爺爺當隊長的時候，得罪了許多人，那個間接害死我弟的人，就是其中一個，可是，都過去了這麼多年，那個人也已經死了，為我的孩子積點德，不要追究了吧！

　　聽了母親的話，我心如刀絞，我做過法醫護理，沒有證據，是告不了人的，更何況，那人已死！聽母親的吧！

　　我親愛的弟弟啊，原諒我這個沒用的姐姐，不要抱怨，這一生，我替你活，絕不讓你丟臉，來生，你替我活，不，我們再做姐弟，一起活出個人樣來！

　　真像是做夢，彷彿電影裡面的情節，就當它是夢吧，隨風飄遠，不會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