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塔的風 （散文詩）

　　作者按語：

　　2008年8月初，我去了一趟伊犁河谷最神聖的草原——夏塔。

　　夏塔在高峰林立的西天山主脈北麓的昭蘇縣柯爾克孜民族鄉境內。這條以山口、古道、古遺址和自然景觀組成的古文化風景區，是伊犁河谷最富傳奇色彩的旅遊聖地。著名作家張承志在散文《夏台之戀》中說：“夏塔一線一百多公里天山北麓的藍松白雪，確是這個地球上最美的地帶。”

　　古時的夏塔，是烏孫國王室情有獨鐘的避暑勝地，也作夏都。夏塔，清代稱作“沙圖阿滿台”，突厥語，夏塔就是“沙圖”轉音而來，又譯作夏台、夏特之意，是梯子的意思。夏特古道是天山中最為險峻又最為著名的古代驛路，翻越天山主脊上的木札爾特達坂，便到了南疆的阿克蘇。據說，細君之後的解憂公主的女兒弟史嫁與龜茲王絳賓為妻的時候，走的就是這條道。

　　木札爾特達坂最高海拔5000米左右，通常只有八九月才能通行。今年8月我去夏塔時候，在一條彎彎曲曲陡峭險峻的夏塔大峽谷中，行走了半個多小時，到了著名的夏塔溫泉處，這裡抬頭可望見肅穆莊嚴的木札爾特雪山，冰涼清澈的夏塔河泛着清亮的濤聲向山下一泄而去，那滿山遍野金黃色的野菊花夾在碧綠鮮嫩的草的海洋里昂首怒放着，一股股清涼的風吹着，引起我滿目蒼涼，思緒紛紛。返回來，又去夏塔古道口，憑弔了細君公主墓。細君公主站立在夏塔風口處，聽得見夏塔河的濤聲，瞭望着茫茫無際的草原。她在想什麼呢？我的腦海里總是迴響她的那首當年曾經唱遍長安城的《黃鵠歌》：“吾家嫁我兮天一方，遠托異國兮烏孫王。穹廬為室兮氈為房，以肉為食兮酪為漿。居常土兮心內傷，願為黃鵠兮還故鄉。”

　　歸來的我遲遲不敢寫什麼。曾有朋友問，出去那麼長時間，應該有所獲啊。是啊，面對神奇的夏塔，我的確不敢輕易寫什麼。只留了幾句詩句。現在，我把這些不成文的詩句整理出來，以求得朋友們的批評指正。2009.2.4.凌晨( ： )

　　夏塔的風

　　一

　　夏塔的風，向我敘說著一種心事

　　她從白雪皚皚的木扎特雪峰上悄然走來

　　帶着一種溫馨帶着一種涼爽帶着天山雪蓮特有的芳香

　　那一天恰好是春天的一個早晨，山霧繚繞，松林睜開了惺忪的眼睛

　　太陽的光芒照着我的氈房，一隻潔白的小羊在我的身邊酣睡不醒

　　一群鴿子從我的氈房頂上飛起，在鬱郁的松林間盤旋鳴叫着

　　一股山泉溪水潺潺悠悠地流過我氈房的門前

　　像是姑娘深情的眸子，碧波清澈，悠悠情深

　　我撩起被那晨風吹亂了的頭髮，放開喉嚨唱着深情的牧歌

　　這個時候，遍地的野花開了，一股清新而溫柔的風吹來

　　風中夾着野花和酥油茶的清香，它告訴我

　　在這個愛情的季節，夏塔正展開清亮的歌喉述說著上千年的傳說

　　二

　　看到那個名叫細君的姑娘了嗎 她是江南王劉健的女兒

　　十八歲的那年卷着一路風塵承擔著一個國家的命運來到西域

　　西域的陽光和空氣里從此揉進了她溫馨而優雅的名字

　　席捲着草原上所有寂寞和歡樂的日子

　　牧歌聲聲里飄逸着她的蔚藍她的清麗的身影，那個身影

　　多少年來一直讓記得她的中原男人汗顏羞澀無語面對，如今

　　她就站立在夏塔的風口處，炊煙裊裊，遍地牧歌

　　她就站在那高高的山巒上，目送着夕陽，看清涼的風吹撫摸着山崗

　　那些山花一會化作家鄉的摺扇，一會化作江南的煙雨繚繞

　　她沉醉在江南的往事里，一把把心酸的淚水化作漢唐的雄風

　　吹打着我的九萬里神州山河春色蔥鬱

　　飄逸的雲絮里涌動着靈性的語言，咀嚼着歲月山河的滄桑

　　夜幕降臨了，一堆堆篝火燃放着一種情緒一種散漫的歲月

　　她聽到了牧草拔節的聲音，聽到小羊羔吸吮母親甘甜的乳汁的聲音

　　她聽到遠方有暴風雪席捲草原的聲音，一群群野馬驚叫着四處奔跑

　　而這個時候的江南依然沉睡在往事歲月里，吟誦着一首首委婉哀怨的詞曲

　　在小橋流水的雨巷裡，等待着愁緒沉沉的姑娘

　　而大草原，在夏塔的風裡吹奏着一曲清亮的牧歌，瀰漫整個西域

　　伊塞克湖微微捲起綠色的波浪，汗騰格里峰撐起皚皚的白雪

　　大雁鳴叫着在碧藍清澈的賽里木湖上嬉戲游弋

　　牧羊人在遼闊的草原驅趕着羊群，自由地甩着響亮的鞭子

　　遠處有鳥的鳴聲忽起忽落，亮麗的一方水土溫暖着她孤獨的心靈

　　她掬一把清涼的湖水，在依稀的清夢裡唱着一首

　　讓千年歲月落滿淚痕的歌謠，蒼涼而深邃

　　清輝的圓月里雖然寫滿她思鄉的羽翼，讓我低首哀怨……

　　但她讓整個草原擁有了一種不朽的靈魂，讓久久我肅穆仰視……

　　三

　　看到它的時候，我就覺得它有一雙明亮的眼睛

　　它看着千年流動的雲絮，看着奔流千年的夏塔河

　　千萬棵雪嶺雲杉在它的注目下肅然起敬，一直默默矗立

　　遍地的野花悄然開放着，散發著誘人的清香

　　綠色在它的懷抱里享用着千年不變的清風細雨

　　即使一支慵懶的羊一時迷失了方向

　　它也會在漆黑的夜空里看到你潔白的身影尋找到回家的路線

　　哦，木札爾特雪峰在回憶的往事里白髮蒼然

　　但一顆聖潔的靈魂卻在這裡永駐

　　它純凈而自尊，它不畏嚴寒孤寂而千年萬年不倒

　　當所有的生命都嚮往着溫暖的南方，只有它

　　依然靜靜地保持着一種沉思一種莊嚴肅穆

　　成為夏塔河的眼睛成為守護草原的衛士

　　四

　　夏塔的風依然向我述說著一種千年的往事

　　往事在草原的風中飄逸着，草原在往事里抒情舞蹈

　　我在抒情裊裊的炊煙里享受着一種天籟之音

　　這個時候的草原恬靜，清輝融融，百靈鳥歌喉清亮

　　這個時候的草原喜歡與之來對話的朋友

　　這個時候的草原喜歡與之來尋找靈魂的朋友……

　　2008年2月2日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