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根

　　那些無法追回，叫作歲月之軌……

　　再讀龍應台的《目送》，發現了很多很多的觸動人心。母親老年痴獃，父親因病失禁；母親思念的家是永遠都回不去的年少時的一屋溫馨，父親只能聽着孩子一邊念着孩提時他教孩子們的詩詞古文作為節奏慢慢穿衣換鞋；母親掉光牙之後像個孩子一樣把假牙拆出來修理，父親走完人生最後一段路全身插滿管子身體乾癟。書開篇寫到，送孩子去上學，他一次回頭都沒有；送父親去火葬，他再也不回來了。“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着，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在小路的這一端，看着他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不用追。”

　　頓感唏噓，人生其實就已經是一個輪迴，從開始時父母的哺乳餵養、諄諄教導，到孩子長大，父母老去，父母從前高大的形象逐漸縮小了，甚至返老還童，需要兒女處處叮嚀提醒，直至最後伺候一日三餐大小二便，正如生命伊始父母為我們所做的一樣。在這樣一個人生之圓當中，由無到有為始，由有到無為終，起點與終點都是一樣的——一個虛無而未知存在與否的世界，頗有點“塵歸塵，土歸土”的意味。

　　我不知道怎樣形容現在的心緒神思，擔憂？無奈？落寞？我不知道。對於那些感性而現實的問題都本能地抗拒逃避，或許，更多的是害怕。我不知道怎樣去面對生老病死這些看似平常的生命規律實質上卻是痛徹心扉的情感撕裂，至今仍沒人教過我……從前，我不相信生命輪迴天地鬼神，而今，寧願選擇相信。也許，可以作為一種情感寄託，在失去之後仍能相信他未曾離開，只是化作另外一種形式繼續守護，又或者，投胎轉世開始一個全新的人生，再次輪迴。

　　從小到大腸胃病反反覆復，總是自我調侃以後我可能會因為腸癌胃癌之類的病死去，可是說這番話的時候都隱隱透着對未知的恐懼，我怕一語成讖。我不希望走在父母的前面，他們的“生命之圓”需要我為他們完成後半部分，那些最終關於失去的撕心裂肺應該由我來承受。

　　對於“失去”與“珍惜”的問題，應該被人討論過無數遍也懺悔過無數遍了，但是仍然還是不斷地重複着“失去了才懂得珍惜”的遺憾。其實我到現在還不知道要怎麼做才算得上是“珍惜”，說起來容易。落到實處卻只能化作端茶倒水陪伴左右這些小瑣碎，該逝去的時光依舊不會因此而放緩速度。只能，少點遺憾罷了。

　　新芽。葳蕤。乾枯。凋落。歸根。抽芽。無法逆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