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滲水

　　陽光細膩地打在地面，斑斑點點地透着些白色的光暈。

　　天氣兀自悶熱的令人發狂

　　連雲彩都慵懶地趴在太陽周圍，絲毫沒有遮蔽的意思。

　　“織田一岸？”被撞到的男生顯然有些吃驚。

　　“……新木君，對不起啊……撞到你。”女孩的小臉微紅，手指不自然地蜷縮。

　　“嗯，走路不要低頭嘛。”

　　“……”

　　路旁的站標像一座曖昧的豐碑，矗立在兩人身後，折射出七彩的光壞，有些刺眼。悶熱的空氣似乎有那麼些水汽，像是什麼液化了一般潮濕。

　　“好久不見。”良久，良久。新木濕潤的聲音撞破了僵硬的沉默。

　　“……好久。”一岸怔怔地望住他。細黑的睫毛微妙的閃動。

　　時間彷彿在新木的唇角劃出一道弧，記憶就這麼尾隨，細膩地融化開來。

　　那一日，陽光異乎尋常的溫和，道路兩旁的法國梧桐安靜的棲息，蟬鳴聲也隨之安靜了下來。街頭小巷的店鋪依舊熱鬧鬧地人來人往。豆沙飯糰甜俗的香氣迂迴在巷子的盡頭與伊始。

　　織田一岸。高二生。

　　腳步有些急促。臉頰兩側汗珠晶瑩的閃閃欲墜。手指緊緊抓住挎包帶。過分安靜的路面，偶爾穿梭着幾輛轎車，徜徉而去，捲起一層淺淺的塵埃。一岸也從開始的小步行走，轉變成疾步奔跑。

　　XX報社。

　　“呼……”一岸深呼一口氣，抬手看看錶，指針指向2：28。

　　賓果。沒有遲到。

　　今天是打工第一天，要加油哦！

　　報社狹長的走廊來往着各年齡的人們，一岸低下頭，獨自行走。指尖划著淡黃色塵舊的牆壁。薄如霧的灰塵粘着指甲縫，簌簌墜落。

　　屋內，電風扇不休地轉動，掃出一層又一層黏糊糊的熱浪。

　　“喂，請把報紙遞給我，好嗎？”一岸細聲細語的對着左邊的男生說道。

　　窗外的陽光經玻璃的折射，使一岸不敢抬頭，手掌側捂在額上，才能小心翼翼地去接男孩遞過來的報紙。

　　“你是新來的么？”男生開口問道，嗓音極度溫暖，像是棉花般柔軟。

　　“嗯。”

　　“我叫宮城新新木。你呢？”男孩有好地問候，白布格子襯衫散發出一股清淺的體香。

　　“織田一岸。”

　　再看錶，2：45。工作開始。

　　新木領着一岸在街上走着，車筐里是一大疊一大疊的報紙。

　　報社的規矩，舊報工要帶着新報工一天。

　　蟬鳴聲就奇迹般地從沉睡中醒來。乾裂突兀地充斥着街道。街巷裡的老人其樂融融的自顧自大牌，聽戲，閑侃。沒有人留意新拐進來的男孩和女孩。

　　巷子似乎比往常長了些許，女孩靜靜地跟在男孩身後，看見他乾淨溫好的側臉。如斯美好的似乎多看一眼彷彿都覺得是褻瀆。清碎的短髮像是燙過，只是後來才知道根本沒有。拿報紙的指骨纖長白凈，食指與拇指似乎有小繭之類的東西。淺清的仔褲包裹着纖瘦的小腿。每走過一處，地上就會多出些奇異的花紋。

　　她乖巧的尾隨着，內心有細膩的情感涌動，像是自己極力剋制的什麼在看見男生和諧的背影之後，絲絲幻滅，零碎成塵埃。迷糊了自己的視覺，聽覺以及觸覺。

　　最後一份報紙如時送出，今日工作完畢。

　　男孩漂亮的轉身，帶過一卷拂面的涼風，微微上揚的唇角曝露出他小小的喜悅。

　　“走吧。”

　　“嗯。”

　　巷口處，豆沙飯糰的甜香依舊刺激着人們的味覺。來來往往的人們也隨着時間的流動有明顯的增多。老闆小心翼翼的將飯糰置於紙盒，然後遞給客人。如此循環，汗水在那中年男子的臉頰拖下一條條長長的印跡。

　　不知覺間，男生新木已經出現在面前。手裡多了兩盒飯糰。

　　“喏。請你吃的。”男生笑盈盈的將盒子舉到她面前，甜膩的想起如此近距離地被吸入鼻。再也沒法克制。

　　“謝謝你。”女生接過，放在齒邊，細細咀嚼着好味的飯糰，舒甜的味道肆意在舌尖蔓延。甘美的甜香回蕩在喉部。心底小小漾起一重羞澀的波紋。

　　時間似水蔓延，流淌。清洌的鼻息打在手背。不知覺，分別在即。又強烈不舍。挽留之話也不知如何開口。只能任時光揮霍，任曖昧恣意橫生，人甜黏的豆沙在嗓中溫軟靜置。卻也不知該如何發聲。

　　“我……走了啊。”男孩倏而一笑，雲淡風輕，沒了先前的淺笑的柔和。清冷的側臉就算再濃烈的艷陽，也不過陪襯。純白的襯衫依舊散發著股特殊的香氣。青白色的骨節倦意地蜷縮。

　　“那，明天……”含糊的聲音，帶着黏膩的鼻音。

　　女孩嬌小的身影似有那麼些孤偌無援。心底不住的想要挽留。依舊不知該如何是好。

　　“明天，就是你工作的第一天，是自己工作哦！所以要加油哦！”

　　“噢，那……再見。”

　　“嗯，再見。”

　　夕陽冗長了一個似真四幻的夢，夢中俊麗的美少年就這樣踏着晚霞，獨自離去。那一聲再見，也宛若一個長久的臨別贈語。便真的再也沒見。然而，想念卻是綿延不絕時而又會是洶湧澎湃。在紙上一遍又一遍寫他的名字。

　　宮城新木。四個字像是雕刻在心間般的忘不掉。

　　“新木君……想你了啊。”

　　數不盡的深夜喃喃細語，淚水悄然而至，冰冷了臉頰，頓時哽咽住了聲線，捂着被子，糾扯着棉布的被單，指甲深陷在掌心的痛楚也沒能減小內心深處濃烈的想念。

　　卻不知近日今日。又能再次相見。

　　“你家……住這裡么？”男生不失溫柔地淺聲詢問。

　　“嗯，在後面的白色小樓。”

　　“噢，原來在同一個小區啊。怎麼今天才發現。”

　　“……”

　　同一個小區？女孩怔了下，眼神若有些迷離，無意識地瞟了自己居住已數年的樓房。不禁喟然嘆息。原來，竟這麼近。

　　“以後，一起叭！”男孩輕快的話飄進耳際。

　　有點不敢置信般的霍然抬頭，剎那間對上了男生溫潤的瞳。乾淨的白襯衫V型領口露出男生白皙的脖頸。熟悉的視覺感。

　　時間糾纏住了語言能力，連陽光似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幸福嚇到。躲進雲層，只留下參參斑駁的疏影。

　　遲遲沒有答覆，男孩的笑容卻依舊燦爛如春。側過臉。下顎堅硬的弧度透着暖洋洋的味道。

　　“我是說……以後一起走啊！”

　　“嗯……”女孩清了清嗓子，順手整了整隨滑落的書包帶。

　　今天的書包格外的沉。

　　“我幫你拿好了。”不容置疑，男生伸出的手指不經意間觸碰到女孩的側臉，清涼還帶着些油墨的想氣息。轉眼，書包已到了男生的臂彎。

　　“新木君……”

　　“嗯？”

　　“謝謝。”女孩兀自低下頭。紅暈攀爬在臉頰。久不褪去。

　　謝謝你讓我再次遇見你。

　　謝謝你以後可以天天遇見你。

　　謝謝你還不知道，我對你的想念早已泛濫成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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