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

手機:M版  分類:抒情散文  編輯:pp958

  在同一屋檐下與妻共度了二十幾個春秋,歲月蓬勃而蕪雜的印痕,既非貼緊眼角的幾道淡淺的皺褶,也不是額際間偶爾竄出的那縷白髮。而是鐫刻在幽雅而寧靜的廚房。

  第一次下廚,在我晃身其間的時候,像鑽入口袋般,寬敞的廚房猛地緊縮,並不肥胖的身軀又不可遏止地膨脹。廚房在縮小,身子在膨脹,被箍住般地手腳笨拙而慌亂。洗菜,鮮嫩水靈的菜,被揉搓成癱瘓病人似的萎縮了。切肉,肉切的薄厚不均大小不一,醉漢般東倒西歪。哪怕一個簡單的切蔥花,不見細碎之狀,卻方塊糖似地排列着。點燃灶火,撂上大勺,準備炒菜。但手持油瓶,顫顫的,抖抖的,居然不知道放多少油合適。遲疑之間放了油,油煙裊裊,心也裊裊了。呆楞了好半天才想到炸鍋放蔥花。可一眼瞥見蔥皮黑乎乎的,蔥沒剝凈。重剝。但鍋里的油瞬時閃出一團火,眉毛額發被燎了一下,頓時我毛骨悚然。我忙將鍋蓋扣住大勺又閉了液化罐。火熄了,煙卻瀰漫了廚房。我被嗆得猛咳,汗透衣衫,身子痒痒的。妻子不知什麼時候站在我的面前,她忙去打開了油煙機,既而與我對視了一眼,我尷尬地傻笑一下,她因生氣的冷麵孔撲哧一聲綻開了笑靨。方才妻與我的嘴上干戈,這會卻化為玉帛而相視一笑。

  廚房是女人的天地,瞅着就寬廣就絢麗就斑斕。以後,每看妻下廚,鳥一般地飛落有致。不慌不忙的煎炒烹炸,舒緩自如的彎腰投臂,音調和諧的刀勺鍋盆的碰撞之聲,在光與影的旋轉里和廚房的輪廓恰成一個妥帖的默契。飄浮的白煙柔柔潤潤的,流溢了滿室的香味。我這樣羨慕的時候,凝望着鍋碗盆勺潔凈而細膩的瓷光,回映於眸子的幽深之處,暖暖的、濕漉漉的。我好一陣感動。

  漸漸地,我被氤氳的廚房所誘惑,和妻子學會了一般的飯菜的製作。一天,兩位小學同學來家作客。一番敘舊之後,我就吹噓渲染了一番自己的烹飪水平,並很快讓妻子買來了魚肉菜等。妻怕我做不好出醜,她要做,可我卻固執地要展示一下自己,把自己鎖定在廚房裡。生魚肉的腥味,在刨腸破肚時很濃地泛濫着,嗆入肺腑,我真想嘔吐。耳邊水聲、煎炸聲、油煙機聲、盆碗的碰撞聲,轟然攪起細胞里的每一絲煩躁。往日見妻子的遊刃有餘的舒朗之態,我一點也捕捉不到。感覺只是粘乎乎稠膩膩的,無一點色彩和浪漫。當一盤盤香氣繚繞的菜擺到桌上,眾人投箸品嘗時漾出的笑臉,閃爍我面前時,廚間一切的煩躁辛勞頃刻釋解,氛圍里的快樂催動了心花燦爛地盛開,也是姚黃魏紫一片嫣然。《聖經》里說:“施捨比享受更為有福。”此一刻,我真的有這種感覺。

  席間,那位從銀川來的同學叫我和妻子碰一杯。在我與妻的杯子相碰時,望住她笑意盈盈的面孔,心忽涌一股酸澀。對下廚,我只是偶一為之,而妻子卻常年窩在廚房裡,面上的紅暈已被廚房褪去,顯示着青春不在的蒼涼。我猛覺得,女人對男人的愛,並不表現在她的輕顰淺笑和話語的溫柔之中,而深藏在平凡淡漠的廚房裡,色香味的一切,無不悄然釀造流淌着纏綿的蜜意。醉意朦朧的眼裡,屋子裡映射着一團桔黃的暖色。

  來,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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