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歲以後

　　有本書叫《三十歲之前你不必擔心的20個問題》，擺的地方不怎麼顯眼，它還是吸引了我，並使我感到驚訝。雖然自己已經三十大幾了，已經過了故作矯情的年齡，但翻一翻也沒有什麼壞處，再說看一看人家寫的這20個問題，自己以前有沒有碰到過，自己過去的所作作為是不是暗合了書上所說的，說不定還能有點什麼啟發和收穫呢。當然，書上說的，未必全是真理，但書上說的肯定有些道理，不然，那就不是書了。

　　打開書一看，哎喲，全是事關人生大計的事情，什麼工作、愛情、房子等諸多最現實的問題都被作者列入了不要考慮、擔心的問題之中，我就開始不安起來。心想除了這些，一個人還能考慮還能想些什麼呢。譬如愛情，誰敢說二十歲時沒有想過這玩藝。再說想也很正常嘛。如果一個人不憎也不愛，恐怕就不正常了。看到現在的女孩男孩才十六七歲就已經手拉手肩並肩地走在大街上了，他們旁若無人的樣子總讓我注目一陣，倒不是艷羨，而是猜想他們還在讀書吧。再比如工作，我親眼看見自己的小姨子大學本科四年畢業后，為了工作竟使一個活潑的女孩露出了苦痛之相，說自己連一個沒讀過書的人都不如。整整大半年，她都在為工作而奔波，最後只好在一家推銷什麼化妝品的公司停住了奔跑的腳步，一個月六百多塊錢。今年她才二十四歲，二十四歲呀。

　　見了我她說，找工作真難，比考大學都難。看來，她是把工作放在最重要的問題之中考慮的。工作，掙錢，才是她目前最重要的生存大事，愛情於她而言，還排不上號。

　　再說自己，不滿二十歲就開始考慮這些問題了，找個愛自己、自己也愛的女人過一輩子，這不能算過分，想一想，又不妨礙別人。然後找個好工作，多掙點錢也算正常，既然能多掙下錢，肯定就會存攢下一筆積蓄，然後呢？然後再買一套別墅一樣的房子。這也合乎我的理想。可是，可是實現這些理想就很難了，直到現在自己三十還多了幾歲，這些二十歲夢寐以求的東西一直都沒有兌現，更讓我慚愧的是，這十幾年幾乎是一眨眼就過去了，仔細回想一下，竟連一點痕迹都找不到。難怪老婆要在一邊奚落我，你呀，半輩子白活了。

　　老婆的話自然有輕薄我的成份，但我聽來卻很順耳，貼心，罵得有道理，自己不是白活了是什麼。房子是租的，找個工作幹了半年又得重新再找，至於愛情，我還能和作者對上號，三十歲那年，正點結婚，不早也不遲，遲到早退沒我的份，可是一天去了醫院，醫生善意地告誡我，生孩子晚了對女人身體不好。我問醫生，什麼時候生孩子最好，醫生說，二十五六歲，那個年齡正好。我一愣，二十五六歲，我和我老婆還是茫茫人海中兩個互不相干的男同志女同志呢。好在老婆生孩子異常順利，連醫院都沒有來得及去，孩子就生在半道上了。看來醫生的話也只能是個泛泛而談的真理，有時也會射偏了靶子。

　　書看完了，想了想，又從書架上取下來，再翻看一遍，還是覺得不過癮，總感覺肚子里有話要講。講什麼呢？一個已經過了三十歲的男人，一個在向四十不惑的陣地衝刺的男人，還能有什麼話講，去講那些無所事事沒有作為的過程，還是講一講現在胡茬滿臉的窘困老相，算了，這是一本寫給現在還不滿三十歲的小青年們看的書，你何必要湊這份熱鬧。你不是此書定位的讀者群。你已經老了。

　　心裡怎麼自嘲自己，總不管用，書里的內容仍然揪繞着我。我想起了自己二十歲當兵時，一個月津貼才21塊錢，怎麼儉省，總不夠花，於是向家裡告急。記得那時候，人們把手機叫做“大哥大”，而那些手握磚頭厚的大哥大們，簡直像摟着一個皇帝的女兒，神氣十足且高貴不凡。河南籍老班長對我說，那東西好幾萬吶。今天，已經沒有人對手機這玩藝叫“大哥大”了，都叫手機或移動電話。一旦事物還原了本來的面目，總會給人一種親切之感。現在誰要把手機叫做“大哥大”，肯定會有人朝你吐一口唾沫的，然後說句“你神經病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