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深了的黃昏，寧靜了的歸程

　　秋已經深了，薄外套絲毫不能阻止蕭瑟的風掠起的陣陣涼意。停下腳步整理了一下皺起的衣衫，加緊腳步走過熟悉的山頭，一步一步將記憶描得更加清晰。

　　遠遠地望着公路盡頭的街道，那熟悉的磚瓦依然沒有改變過什麼，依然像出海時遠遠望見的燈塔那般，孤零零地站在那兒。沿着破落的公路越走越近了，無數次清晰過的街道卻驀然間的模糊了。我嘆了口氣，沒想到這漸漸深了的夜色，會讓我的視力變得如此不如人意。

　　天空越發地變得暗了，我不得已加快了腳步，公路旁的稻田裡新堆的草垛，散發著令人沉迷的熟悉氣息，竟讓我感覺到腳步如此的沉重。誰曾知綿延到天邊的草垛，曾承載了多少年的童趣，多少年的記憶，多少年的留戀，多少個難免的夜裡輾轉反側的嘆息。

　　依然記得離開家的前一天，偷偷拿了老爸的那盒白沙，和那一起不良了許多年的少年們，在山腳下的草垛後面默默地吐着煙圈，直到20個白沙的煙頭被整整齊齊地排列在稻田的腳印里。多少年後，那20個煙頭也早已經被無數次地埋在了泥土裡了吧。

　　終於走到了街道的這一頭，雨夜的小鎮，街道上尋不到任何人的身影，只留這些老房子習慣了孤零零的身影，立在雨中的夜幕下。從那記憶以來就有的小賣部依然還在，白熾燈的光在雨夜的街道上，照得昏黃。白天的小賣部總是異常熱鬧，每日一趟的班車總是會在這兒停留一刻鐘，也總是會聽見售票員那大聲的吆喝，離開家的時候，母親應該就是把我送到這兒的吧。我剛一上車，母親便扭過頭去不再理會我了，父親也是一聲不吭，只是站在那兒，直到車離得好遠好遠。

　　街道兩旁的小巷在夜色中顯得漆黑，儘管從無數個玻璃窗中都泄露出了昏黃的燈光，也沒有能照得小巷盡頭的青石板有絲毫亮光。

　　腳忽然間似乎踩到了什麼，黑夜裡眯上眼睛才發現，是躺在水裡的一張破舊的卡帶，是誰家又在打掃房間了吧，這些舊東西總是會略被整理一下，然後扔出窗外。拾起那張舊卡帶起身的一瞬間，回憶竟如潮水般猛然襲來。

　　每一個午後，打開窗戶讓夕陽的餘暉灑落在寫字桌上，一遍又一遍地倒帶聽着某一首歌曲入迷的場景，那個讓我單調地重複了許多年，去尋找不一樣色彩的場景猛然間清晰，抬頭卻望見我曾經常開着的那扇窗，如今竟被緊緊地關閉。另類的漆黑在街道的黃昏中顯得格外刺眼，那一刻，心頭竟然泛起一陣酸意，應該離開家好多年都沒有體會這種心情了吧。

　　望着那一扇窗呆立在街頭，淅淅瀝瀝的雨水順着頭髮流在額頭，臉頰，沿着淚水習慣的線路直流而下，一直以為的堅強在此刻被遺棄得一點不剩。

　　車鳴聲遠遠地在身後響起，昏黃的街道一點點地被照得明亮。回過頭的那一刻，燈光刺得雙眼生疼，刺得仿若要把人拉回到現實的世界。黑色的小橋車緩緩開過，可還是濺了我一身的污水，懊惱中聽見一聲熟悉的聲音，熟悉得讓人心頭一震。

　　扭過頭望見那熟悉的身影，那不就是父母親么，若是忽略了那增多了不知道多少的銀絲，顯眼了不知道多少倍的皺紋，彎曲了不知道多少度的後背，不就是離開家時的父母親么。我驚愕中用衣袖擦了一把臉上的水珠，大步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是的，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