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不哭
手機:M版 分類:網絡散文 編輯:小景
一
白色的大褂、陰暗的長廊、刺鼻的藥味,在醫院昏暗的燈下,搖擺不停。一切都在女人眼前旋轉起來,那一股股洶湧的洪流從心口的四面八方湧入,張着大口要淹沒她的整個世界。
這是一張檢驗報告,報告顯示:腦腫瘤晚期。醫生告訴她,生命最多維持一年,而在這一年中,她要接受眼睛視膜受癌細胞影響,導致雙目失明的現實。還要承受頭部因腫瘤的腫大隨時隨地都有昏死的種種可能,甚至在活着的每一天必須承受頭部如萬針錐刺的痛苦,直到生命的結束。女人緊緊的咬住嘴唇,不知道生命當中為什麼有那麼多必須承受的苦難。
女人惘然的走出醫院,揣着這樣一張檢驗報告,女人想了很多。對於什麼時候會死去,女人並不害怕,讓她放心不下的是她五歲的孩子,將如何生活。
二
還未到家,女人就聽到了丈夫摔瓶罐的聲音,女人知道男人又喝醉了。在女人記憶中,四年前男人是一個煙酒不沾,很體貼女人的人,記得在結婚前,女人犯過一次大病,幾乎要了她的命。那時男人一直在床邊照顧她,給她洗臉喂飯,並告訴女人:“會一生一世照顧女人一輩子。”女人很感動,流淚了,嫁給了這個男人。
可是時光過得也真太快,還未來得及感受幸福的時候,四年的功夫,女人已不再是那個二十來歲的美麗、年輕的女孩,人,已到中年。不知什麼時候,女人發現男人不再按時回家,不再多和女人說話,女人看得最多的就是男人的背影。
可不管怎麼說,男人曾經愛過女人,女人也愛過這男人,不管生命有多苦,女人必須承受。女人小心的把檢驗單放進口袋,女人不想讓男人知道自己的病情,不願男人用鄙棄、厭惡的目光,來“體恤”自己最後的生命。
三
“小凡,給我再去打一斤酒來。”男人大聲訓斥着那躲在柜子后的膽怯的小男孩,小男孩赤着腳,怯怯的望着這個男人,就像一隻隨時準備逃竄的兔子,驚恐、害怕,眼睛時不時的瞟向門外,期待着女人的回來,地上是一堆摔碎的酒瓶子的玻璃碎渣。
女人推門走了進來,男人血紅着雙眼,手裡拎着搖搖晃晃的半瓶酒朝女人走了過來,男人肥胖的身子與女人撞了正着,半瓶酒全灑在地上。看着酒被灑了一地,男人像發了瘋,揪着女人就是一陣猛打,一縷縷的頭髮被男人抓扯着在空中飄,女人被打得一陣眩虛,隱約聽得兒子在驚恐的哭。朦朧中,女人似乎看到了四年前,男人小心翼翼的捧着女人青黑的頭髮,用木梳輕輕的梳理着這長長的黑髮。
血,順着女人的嘴邊流了出來,小男孩害怕到了極點,一頭撲到女人的身上,抬起兩隻充滿淚水的眼,怯怯的對着那男人說:“爸爸,媽媽流血了,能不能不打媽媽了?”這句話激怒了男人,男人的自尊心受到了嚴重的傷害,他一腳踢開了伏在女人身上的男孩,女人聽到了男孩倒在水泥板上的聲響,女人發出了驚呼:“啊,我的孩子,放過我的孩子。”
四
女人是在第一個男人死後,帶着孩子嫁給的這個男人,那時男人十分疼愛這個孩子,常把孩子背在背上,外人都認為孩子是男人親身的。但自從男人錢漸漸多起來后,他帶來了另外一個女人,公然在她和兒子面前打情罵俏,甚至同時同居在這個屋檐下起,孩子和她的命運就發生了天大的變化,噩運也就從那時開始了。
女人早已記不清被打了多少次,每次都是五歲的兒子偷偷的拿着紙巾為女人揩血,每次兒子都會用小嘴舔在女人受傷的傷口上說:“媽媽。我蘸了口水,就不再流血了,你就會好起來了,”
兒子曾經畫了一幅畫,畫上有藍藍的天、白白的雲、青青的草,在草叢間是一幢美麗的房子,房子里畫著一個小男孩和一個女人,旁邊寫着大大的字:“我和媽媽的家”。
五
男人打了女人一陣,沒有看到預期的女人的悲痛欲絕的哭,覺得打得沒有解恨,一眼瞥到被踢在牆角瑟瑟發抖的男孩,惡狠狠的走了過去。
女人的心被揪了起來,無論被男人打得多厲害,女人都認為這是命,必須接受的。但是女人唯一不能忍受的就是孩子受到傷害。女人強忍着疼痛爬了起來,搶先一步抱起地上的小男孩,放進另一間房間,女人隨即把門栓緊,讓男人無法靠近小男孩。
面對這個已經失去了理智,面目可憎的男人,多年來被打、被傷害、被蹂躪,小男孩不停的哭喊、害怕、戰慄的畫面在眼前飛閃,女人覺得是該到了結束的時候了。
當男人像發了瘋似的撲向女人的那一瞬,女人毫不猶豫的迎了上去,死勁的抱着男人,兩人在地上翻滾、扭打,無論男人怎麼打,女人都沒有放手,女人拼勁了全身的力氣,拽着男人,從門內到門外。一直到了自家正在修建的陽台。陽台離地面有五層樓,陽台還沒有完全修好,周圍沒有防護欄,陽台的一角有個缺口,在接近陽台上的這個缺口時,女人看到了照射在身上的陽光。女人多想告訴男孩:“孩子,媽媽沒有哭,媽媽很堅強,今後你再不用躲在牆角偷偷哭泣了,沒有人再會傷害你。”可是女人已經來不及告訴男孩了。
此時,只聽得一聲巨響,女人和男人從五層樓的陽台滾了下去。
六
小男孩抬頭看去,太陽正從東邊升起,陽光灑滿了一地,金燦金燦的,一隻大鳥從身邊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