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法”演砸了以後—《你願意做大款嗎》之三.

　　十幾年前的冬天。經過同學介紹，我和他初次見面。當時，他剛從海南“淘金”歸來，是保稅區一家投資集團公司的老闆，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

　　那天，我在天津有名的成桂西餐廳等他。一會兒，一輛黑色的林肯轎車飛馳而來。下來一位身材修長的中年人。他深藍色的西裝筆挺，黑亮的頭髮紋絲不亂，一張白皙的臉，表情嚴肅。。我和他握手的同時不禁感到自己的渺小和猥瑣。邊吃飯邊談話，我漸漸不再拘束了。他介紹了集團開發房地產的基本情況：復康路的別墅群、鞍山西道的寫字樓、西康路的住宅……他邀請我到集團下屬的一家公司擔任總經理，並承諾給予優厚的待遇，包括配備進口皇冠、辦理往返美國的長期護照、項目承包利潤分成等。我動心了，答應過一周去他的公司報到。

　　幾天後，我遇到一位銀行的老行長。互致問候后，我對他說了將要到這家公司任職的事兒。老行長對我說：他是我們的客戶，我對這家公司的底細略知一二。這家公司負債纍纍，而且信譽不好。現在日子很難過。你要小心呀！我一向很尊重這位領導，經過考慮，我打了退堂鼓。

　　我給他打了電話，說不去了，請他另外物色人選。他很吃驚，問我為什麼？我說。聽銀行的朋友說你們資金很緊張，我的能力有限，擔心干不好辜負了你的期望！他笑了，說：現在誰不是資金緊張？誰不是靠倒債過日子？你不懂“以小博大”嗎？都像你這麼想，什麼也不要幹了！算了吧！電話掛了。

　　事後想一想，我也有幾分後悔：人常說，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我這樣前怕狼后怕虎的，怎麼能發財呢？但已經回絕了人家，也不好再說什麼了！

　　幾年過去了。我在一次朋友聚會上，結識了一位新朋友。一問，他就是我曾經要去任職的那家公司的老總。我問，你的公司怎麼樣？他立刻收斂了笑容。他說，全完了，什麼也沒有了！我吃了一驚。問：為什麼？他說：我擔任總經理以後，項目進展還順利，大部分房子都竣工了，就是銷售形勢不太好。集團要用我的房子辦抵押貸款，我不同意，因為這樣一來。我的銷售收入就全完了！他們見說不通，就動手了。夜裡撬開我的辦公室，把公章圖紙資料洗劫一空。並且用我的公章和營業執照辦了貸款抵押。等到我上班，什麼都沒有了，全被他們充公了！我的腦海里立刻浮現出那位文質彬彬的老闆的身影。我想不到他是這樣的人。我們一起慨嘆着人性的不可測，慨嘆着自己的人生。

　　又過了幾年，聽說這老闆的日子愈加難過了，為了保全自家的財產，他和妻子假離婚，把大部分財產都給了妻子和孩子。自己還在商海打拚。但是，由於回天乏術，幾個項目都成了爛尾樓，有的被銀行請求法院查封，最後，銀行查出他的一筆巨額借款合同的抵押物產權證是偽造的。於是，經濟糾紛變成了金融詐騙案件。他拿着護照準備出走，但是豪華的寫字樓周圍已經布滿了抓捕他的警察。他被捕了，被判刑了。他將在牢獄里度過15年的光陰。假離婚的妻子還在海外等着他，幼小的女兒還在等着他，年邁的雙親還在等着他……

　　人說，大款，就是大量的借款。我不知道是不是如此。也許，當他們的資金戲法成功的時候，他就是商界的精英；當“戲法”演砸的時候，他就成了社會的垃圾！

　　這是他們命運決定的嗎？還是我們這個社會進入市場經濟時代不可避免的產物？我不知道，我說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