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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賦

手機:M版  分類:寫景散文  編輯:得得9

  已經很多年了,江南還在那裡柔媚着,江南的花也款款細細,款款細細地繼續柔媚着,直到有一天大雁南飛秋風起,蟹腳黃時處處霜,才從靈隱寺的檐角,白沙堤的梢頭,以及蘇小小滴着梧桐細雨的門前;從羈游的浪子心中、詩人的吟哦聲里,帶着些許的無奈與不舍自枝頭落下。

  是的,江南給人的感覺彷彿真的缺少了些男兒氣,彷彿不如此就無法刻畫出江南的個性。無論你是“八千里路雲和月”還是“武陵少年仗劍行”,如果到了這裡,饒你有多少的豪情壯志,肝膽俠氣,只要輕輕一句“杏花、春雨、江南”,就能把一切揉碎,揉入風簾翠幕、小橋旁邊,揉進三月淅淅瀝瀝的感傷,在那裡凄清且迷離。只有身邊的這把油紙傘是雨後的斜陽;是千頭萬緒,貼在弦上,伴着簫聲琴韻落入南北兩峰、落人到琵琶的深淵。

  江南真的是賈島、蓮花與青瓷瓶嗎?

  而回鄉的虞集還真多事,一首?風入松?何來那麼些感慨、那麼多的纏綿,這樣的情懷成就了他的名句,卻讓我等七尺男兒永遠地活在女人的陰影下,在那裡凄凄慘慘切切。

  那一大片恍惚於青山綠水間的,難道是千紅泡製的一壺,醉成了李清照獨倚黃昏的惆悵,她的眼前是否也有過一片秋水,秋水上漾漾的落紅——如真、似幻,成陣。這蕭瑟的離情,這斑斑駁駁與起起落落。不,我錯了。她看到的只是人比黃花更瘦的感慨。

  於是她只好凋零,她也只能凋零。望着滿地的殘紅,那種感同身受的痛苦,怎生消受?她只能回首往昔,面對銀漢紅牆、滿目蒼夷,把一切都化作了無盡的詩句,繞上枝頭,纏進夢裡,溶入到大宋朝多風、多雨的庭院。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李清照是不幸也是幸福的,她的故事一直都在傳頌,許許久久,直到今天仍令人憔悴,令人唏噓不已。

  回想黛玉當時,荷鋤、粉囊、纖指,一時多少哀怨。且收拾這滿目滿地,對着清瘦了的空山,口角噙香,感嘆着天若有情天亦老。那如腰如帶,余香未歇的一地呀,是否還在商略一場更大的風雨,商略着北國佳人和江南女子的命運。

  花之勝,在香、在色、在翩翩揚揚地落下悱惻,落許多繽紛委婉凄涼意。那花也許只是一朝零落無顏色的花,那情卻是常染心頭魂繞之的深情。然香冢已成,明朝誰是探花人,誰又會面對着一抔黃土訴衷腸,歸去后,馬蹄香。而天地依舊,物是人非,山雀子依舊等在這歸家的路上,那煩躁的叫聲簡直已淹沒了好看的黃昏。

  我來到這裡是在黃昏之前,江南的殘山剩水,從骨子裡透出的全是肅殺,難道美人的橫波微睇,就不會灼目而傷?這樣的冷艷幾乎熏涼了我的唇齒,我又該如何再繼續吟唱。接着,黃昏降臨,整個杭州城已落入了青灰色的圈套,鬼魂們從西湖裡爬出來,開始清點黑暗的形容詞。風的腳趾已踏過了群山的豁口,把大片大片的落花趕入湖底,明月被無情地浪費了。於是,秋天開始斷裂,一瓣一瓣露出了蕭瑟的真相。沒有“杏花、春雨、江南”,只有呼嘯着的風,只有南十字星象一柄利劍,穿插在陌生的星座之間。雖然還有菊花的金指甲閃耀,但過不了多久,它們就會伴隨着嫦娥的淚、伴隨着“幾度開來斗晚風”的悲壯、伴隨着浩浩蕩蕩、洋洋洒洒;隨着早生的白髮,在最後一聲遊子的嘆息中,紛紛跌落。

  這一刻,秋瑾是否已入眠,靈隱寺的檐角是否還掛着蘇小小門前的梧桐雨。白堤上人來人往,周身裹着無名的幸福。這一刻,妻女應該已收拾停當,香噴噴地坐在沙發上,看浙江衛視的?愛唱才會贏?。

  而我去了哪裡?我是否還在追逐着一隻從胸口中跑出來的豹子,難道它已穿越了群山,停留在光明之巔。或者我追逐的只是那隻小小小小的鳥,它真的已射穿了雲層的褶皺,倖免於風的魔掌?

  不能倖免的是今夜的落花,是柳浪聞鶯的剪不斷,理還亂;還是錢塘女兒的多愁善感、詞客騷人的浮想聯翩。他們各有各的不幸,恍如春花秋月,恍如一池紅蓮。

  我眼裡的落花是另一番景象,恰似十萬紅巾軍傾瀉心頭,是庄、騷兩靈鬼盤踞肝腸。這樣的場面確實令人目搖心悸,難道是諸葛武侯的傑作重現,還是托塔李天王天兵天將的奇詭兇險。是詩魂、酒魂,大自然的靈光一現,還是柔媚江南的本質與精髓。它們滂滂沱沱,一路行來瀟瀟洒灑。

  2010/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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