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永駐太行山

　　青春永駐太行山

　　玻璃台板下，那張泛黃的照片——時不時勾起我對往事的回憶——豆寇年華的我，身着綠色的軍裝，與戰友們朝夕相處在巍巍太行山。娘子關邊，五台山脈，曾留下我獻身國防的足跡。青春無悔，歲月無痕。30多年前的軍旅生涯，歷歷在目，恍如昨日，令我陶醉和欣慰……。

　　一路北上 悶罐車把我們拉進了山溝溝

　　1972年，我時年20，高中畢業。“投筆從戎，報效祖國”是我們那時青年的赤誠嚮往。經過報名、政審、體檢和最終批准，我和同學宋鐘聲、王方中在東陽黨校穿上了軍裝。

　　12月25日，北風嗖嗖，寒意凜冽，義烏火車站人頭攢動，熙熙攘攘。中國人民解放軍北京軍區後勤部在東陽徵集的數百名新兵，在此集結登車，我們將告別家鄉，奔赴征程。

　　嗚——，嗚——，氣笛長鳴，火車徐徐啟動。

　　我們乘坐的是悶罐車，長長的車箱，車門兩邊各有兩個小窗戶，憑藉著從窗口射進的陽光，我知道列車是往北而去，但車行多久？目的地在哪？這在當時是保密的。懷着激動的心情和對未來部隊生活的嚮往，我們這些新兵東拉西扯，氣氛熱烈。不知是誰出了一道數學題：已知軌道長度30米，車廂長度13米，請回答列車行駛的速度？有人覺得這題出得莫名其妙，有人卻很快答道：列車時速90公里。

　　兩個多小時，蕭山兵站到了。“啥叫兵站”？“就是軍人的車站”，帶兵的張排長告訴我。“軍人還有車站”？我一臉的迷惑。

　　其實，兵站是設立在運輸線上為軍人提供旅途生活便利的後勤保障機構。

　　到了上海兵站，大夥忽啦啦地跑進站內盛飯舀湯。

　　列車時開時停，一路往北呼嘯而行……。從上海到鄭州，整整跑了18個小時。

　　第三天下午，排長告訴大家：終點站到了。我理了理軍裝，背好背包，走出車門，遠遠瞧見“邯鄲站”仨字。嗨！趙國到了，這可是我的祖上之地呀！

　　一輛輛軍車排列在火車站旁，上面蓋着大蓬布，五十多號人往裡一站，一個多小時，來到了河北省武安縣一山溝。

　　下車點名報數，同來的新兵張茂高剛一出站就病倒了。

　　新兵連長姓劉，保定人，高高的個子，一身威嚴。他對大家說：“同學們，同志們，旅途辛苦了。從今往後，咱們就是中國人民解放軍的一員，保家衛國、維護和平是我們的神聖職責。既然來了，大家就要受一點辛苦，盡一份義務……”。

　　在一處略為平坦的山坡旁，矗立着幾棟用石頭壘成的房子，這就是我們的新兵營房。進得室內，只見牆上寫着“提高警惕，保衛祖國”八個大字，屋裡設有火爐、暖氣管、臉盤架，地面鋪着氈子和褥子。

　　遠處，山巒疊嶂，雲崖料峭，枯草隨風搖曳，核桃樹和柿子樹三三兩兩地散落在山間，班長告訴我，這就是聞名中外的太行山。

　　太行山？原來是這模樣！

　　實彈考核 大夥把我拋向空中 團長一句話把我說懵了

　　清晨五點，天還沒亮，噠—噠—嘀—噠—嘀—噠—噠—，司號兵吹響了起床號。“天哪！這麼早就起床。”我一邊揉着眼睛，一邊翻身疊被，穿衣戴帽。不知是誰，慌忙中碰翻了臉盤架，稀里嘩啦，把多個臉盤摔了個花花臉。

　　10分鐘，隊伍集合完畢，連長帶領大家到操場跑步。說是操場，其實是一塊老百姓的秋後玉米地，稍作平整而已。“一，二，一”，連長精神抖擻，“一二三——四”，戰士們也不示弱。趕早的老百姓站在遠處眯着笑臉看熱鬧。

　　先是隊列訓練。

　　立正，稍息，向右看齊，……。帶隊的班長是河北滄州人，“海拔”一米八五，體重一百公斤，在他的面前真不敢“操蛋”。收腹，抬頭，兩眼平視，雙手緊貼褲縫，自然下垂，大夥做得認認真真。左、右轉彎走，腦子要集中，稍不留意，啼笑皆非。正步走的動作要領是：一腳落地，一腳前伸，腳板離地二十公分並與之平行；一手甩后，一手前抬，小臂至前胸第二鈕扣處並保持水平。為了達標，大夥練習“金雞獨立”，一天下來沒人喊累。

　　單兵考核，人人達標，滿面春風。

　　班、排考核，隊列走得如同天安門前受檢方隊。

　　緊急集合，一晚4次，6分鐘全副武裝整裝等發。

　　每逢雨、雪天便是政治學習和考試，內容是：抓革命，促生產，備戰備荒為人民；深挖洞，廣積糧，中國永遠不稱霸；不忘階級苦，牢記血淚仇；人民軍隊愛人民，我為人民來扛槍。

　　最讓人興奮的是操槍、實彈訓練，男孩都愛玩槍彈嘛！

　　河北的冬季，天寒地凍，手持冰冷的鋼槍，不許戴手套，眉頭掛起了霧凇，巋然不動；手榴彈訓練，手臂疼得臉盆都端不住，第二天起來照樣練；射擊瞄準，三點成一線，一趴就是一小時，沒人喊冷；蒙面拆、裝槍械，十分鐘完成，乾淨利索。

　　那時就聽毛主席的一句話：一不怕苦，二不怕死。

　　手榴彈考核，排長知道我是左撇子，再三叮囑：“注意掌握方向”。我嘴上說沒事，心裡卻發怵，這可是真傢伙啊！

　　我助跑了幾步，挺胸，向前俯身，猛然使勁投出了手榴彈——“轟”的一聲，彈着點偏左十米，無效。

　　最後是步槍射擊考核，我暗下決心，要雪洗前恥。

　　每人10發子彈，立、跪、卧三種姿式，計時15分鐘。70環及格，80環良好，90環優秀，戴大紅花。

　　全連三個排分三個區位、六個射擊點實施考核。

　　一切部署就位，連長下達了射擊命令，山溝溝里槍聲不斷，此起彼伏……。

　　時間已近3個小時，考核接近尾聲，一排和三排都有數名戰士戴上了大紅花，唯獨我們二排是“白板”。幾名在家鄉參加過基幹民兵訓練的人也沒打出好成績，排長急得雙腳跳。

　　我是八班副班長，全排最後一名出陣。

　　進入射擊點，據槍，瞄準，運氣至丹田。緊張不？廢話！平生第一次打槍，哪有不緊張的！我感覺心跳加速，手顫抖。不行，得鎮靜，自我安慰。足足瞄了一分多鐘，叭，第一槍放出去，報靶員報告：“7環”。我輕輕舒了口氣，接着瞄準，叭，又是一槍，“8環”。我挪動了一下身子，繼續瞄準，叭，“9環”。“這會找到感覺了”，我自言自語道。叭，“10環”。排長見我打得不錯，輕聲囑咐我：“八班副，穩住，別著急”。叭，叭，……，剩餘的6發子彈，只有一發是9環，其餘5發全是10環。

　　最終報靶：93環。

　　排長跑向前，一把抱住我，大夥一涌而上，把我拋向空中。

　　那些天，排長見人便誇我，說我給二排掙回了面子，我得瑟了好多天。

　　二月底，新兵訓練結束，團里召開總結表彰大會。

　　團長說了一句話，讓大家目瞪口呆。

　　團長說了什麼話？團長說：“……我們是中國人民解放軍工程兵部隊”。

　　都說有步兵、炮兵、坦克兵，怎麼還有個工程兵？

　　我懵了。

　　不給日本人 留着子孫用 二千米隧道“鑿”通了

　　3月1日，新兵下連隊。

　　我和宋鐘聲、王方中去北京軍區後勤部270團11連報到。

　　當時，11連正在山西省代縣王家河礦區執行任務。

　　王家河，位於代縣東北30公里，因村旁有一條蜿蜒迤邐於群山之間的清澈小河而得名。這裡，山嶺環繞，崎嶇陡峭，平均海拔一千米，最高海拔二千米，屬太行山五台山脈。因山石含有豐富的Fe（鐵元素），經國務院審批，確定為中國五大鋼鐵廠之一——太原鋼鐵廠的新興礦石基地。1972年，國家礦產資源部下撥巨額款項，太鋼由此拉開了王家河礦區建設序幕。

　　我們乘車過榆次、跨汾河、經太原北上，到達代縣境內。這兒，離我妻子當時所在地——內蒙古包頭市地域僅差百來公里，所以就有我“當兵帶回貴夫人”之傳說。

　　到了一個叫峨口的小村莊，汽車開始沿35度“之”字形爬坡，到達一山坳，順着地形險峻的山道，繼續迂迴盤旋，曲折逶迤，約一小時，到達目的地，只見白雪皚皚，一派銀裝。

　　放眼望去，主山峰已被削去，挖掘機、裝載機正在作業。載重30噸的大型自卸礦車，正緩慢地行進在山道上。不遠處，碎礦機房和兩座容量約五千立方米的洗礦池正在建造。工人們有的在挖土，有的在壘牆，有的在扎鋼筋，有的在燒電焊，攪拌機發出隆隆的聲響，高高的塔吊在空中旋轉。

　　礦區按不同職能劃分為礦山作業區、職工宿舍園、生活服務處、醫務部、食堂、生產調度中心等，面積30平方公里。

　　第二天，礦區黨委辦陳主任和連隊指導員周殿成主持召開會議。陳主任說：“王家河礦區是國家重點礦區之一，它的建成，將為太鋼提供一百年的練鋼用礦。據有關部門勘測，礦區蓄礦二億立方米，礦石含鐵30%以上，是我國難能可貴的鐵礦之花”。

　　陳主任指着屋外的山坡，清了清嗓子，繼續說：“據說日本政府要高價買走選礦后剩餘的廢渣，周恩來總理不同意，周總理批示‘不給日本人，留着子孫用’。所以我們要把廢渣儲存起來，這就需要挖掘一條二千米的隧道，通過管道把礦渣運送至另一山坳”。“我們的任務就是在礦區投產前，打通隧道，為儲存礦渣提供通道”。指導員緊接著說。

　　會後，我們穿上工作服，戴上安全帽，進入隧道。只見隧道高三米、寬五米，石壁上掛着電線電纜，地上擺着通風管道，在離洞口二百米處的施工現場，戰士們揮汗如雨，搬石運渣。

　　每晚，風槍班進洞內，空氣壓縮機產出了強大的氣流，推動鑽桿，鑽好炮眼，然後填上炸約，實施爆破。

　　第二天，排渣班把石渣裝上礦車，順着軌道推出洞外。

　　全連分兩個突擊大隊，分別從隧道兩頭相向掘進。

　　我的任務是：每天測量進度，統計產值，協助礦區測繪隊確定作業方位，確保兩支掘進隊勝利會師。

　　18個月，每天挖山不止。

　　1974年9月10日，一個難忘的日子。這一天，王家河礦區排渣隧道如期貫通。北京軍區後勤部發來了賀電，太原鋼鐵廠領導前來慰問，礦區黨委書記、礦長給我們送來了大紅錦旗，上面寫着：人民子弟無私援助。礦區工會舉行慶祝晚會，請來河南省豫劇團演出著名豫劇《朝陽溝》。而此時的王家河，確似一輪金色的朝陽，欣欣向榮，蒸蒸日上，熠熠生輝。

　　抑揚頓挫、有板有眼的豫劇旋律，令我至今難以忘懷。

　　當然，要奮鬥就會有犧牲，革命事業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新兵小劉，在擔負排渣作業時，不慎跌倒，仰面朝天，人體

　　最脆弱的部位——後腦勺砸在軌道上，一聲不吭地走了。

　　風槍班的老尹，打炮眼打着了前次未爆的啞炮，“轟隆”一聲，連同戰友老李、小吳，一起煙消人散。

　　自古人生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埋骨何須桑梓地，一枕太行永作情。

　　每想起他們，我的心裡就發酸。

　　戰友為國捐軀，我們活下來的人，有什麼理由去計較一些得與失呢？

　　野營拉練 軍馬陣亡 我被抬上了救護車

　　上世紀五十年代末，中國與蘇聯（現俄羅斯）因政治分歧導致兩黨、兩國關係破裂。1969年的“珍寶島事件”和1971年的“林彪篡黨叛國事件”，更令雙方劍拔弩張，草木皆兵。蘇聯在我邊境陳兵百萬，虎視眈眈。為保衛祖國，捍衛和平，加強戰術、戰備訓練，提高人民軍隊戰鬥力，全軍各部隊紛紛執行軍委命令，開展冬季野營拉練。

　　北京軍區地處戰區前沿，是重中之重。

　　1974年10月2日，團部作訓科下達了命令：目標：備戰蘇聯侵華，提高反戰能力；課目：反坦克、防空襲、剿空降、夜行軍；時間：15天；行程：500公里……。

　　其時，11連已回到河北省武安縣團駐地。

　　接到命令后，連隊召開動員大會，各班排、個人積極準備。

　　10月10日清晨，隨着一聲嘹亮的軍號，207團冬季野營拉練揭開了帷幕。

　　先是一營、二營、三營，再是倉庫、機械、修理、安裝連，最後是汽車連，2500人，隊伍足有5公里長。

　　有人戲謔道：美國中央情報局衛星顯示：中共部隊207團正向東南方向移動。

　　不錯，行軍不出10公里，便是廣袤的華北平原，這裡是戰爭故事片《平原槍聲》和《地道戰》的發源地、拍攝地。我們就是要在這片具有革命傳統教育意義之地，煅燒淬火，錘鍊意志。

　　第一天，有許多戰士腳底起了泡，我也不例外。

　　第二天，輕傷不下火線，肩扛槍支照樣走。

　　最辛苦的要算是炊事班。每到一地，找水源，壘鍋灶，淘米做飯，飯菜做不好是要挨“涮”的。

　　第四天中午，隊伍到達河南省林縣，這裡有享譽中華大地的“紅旗渠”——人民公社的社員們響應毛主席“農業學大寨”的偉大號召，戰天鬥地，開山劈石，引水上山，奪取豐收。村旁石碑有言：巍巍太行山，戰鼓震天響，林縣人民多壯志，敢叫日月換新天。

　　隊伍在林縣休整一天，我和宋鐘聲忙着貼標語，搞宣傳，各班排戰士幫着掃大街。鄉親們給我們送來了雞蛋和大紅棗，姑娘們手拿針線忙着給戰士們縫縫補補。

　　晚7時，我們告別鄉親，重踏征程。

　　一夜行軍，第二天到達北京軍區某坦克團。

　　一輛輛坦克威武雄壯，氣吞山河。

　　坦克團團長作熱情洋溢的歡迎詞，營長給我們講解肩扛式反坦克火箭筒的安裝和使用，然後進行模擬射擊。

　　攜彈，匍匐，卧倒，瞄準……。

　　夜晚，明鏡高懸，田間的蟋蟀聲伴我入夢鄉。

　　次日上午，行軍途中，防空警報驟然響起，行軍隊伍瞬間解散隱蔽，戰馬卧伏。

　　傍晚時分，“敵機”又一次來襲，並施行空降，各連隊迅速以排為單位，對“來敵”實施圍剿殲滅。

　　遺憾的是，連隊唯一的軍馬“阿馳”倒下了。300多公里，100多人的應急糧草一直是它馱着，是累倒的。

　　在一較偏僻的山道旁，挖了坑，我們列隊默哀，與“阿馳”告別。要知道，軍馬是我們無聲的戰友，對軍馬陣亡是不能有任何奢想的。

　　野營拉練的最後一晚，是從武安縣城至部隊駐地，行程70公里，我和戰友王方中，在距離營房5公里處，終因體力不支，被戰友們抬上了救護車。

　　唐山地震沒能參加救援 主席走了 全軍一級戰備

　　1976年7月28日，北京時間3時42分50秒，河北唐山發生了里氏8級地震，震源深度20公里。地震持續時間12秒。有感範圍達14四個省、市、自治區，其中北京市和天津市受到嚴重波及。強震產生的能量相當於400顆廣島原子彈爆炸，整個唐山市頃刻間夷為平地，全市交通、通訊、供水、供電中斷。唐山地震沒有小規模前震，而且發生於凌晨人們熟睡之時，使得絕大部分人毫無防備，造成24萬人死亡，重傷16萬人，名列20世紀世界地震史上死亡人數之最。

　　當時，11連已奉命在離唐山200公里的娘子關——北京軍區後勤部戰備倉庫執行任務。這裡地處晉、冀交界，山勢險要，關隘眾多，上世紀三十年代，山西軍閥閆錫山為爭地盤、打內戰，在這“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地修建了軍事要塞，坑道、碉堡比比皆是，還有相當規模的洞庫。催枯拉朽的解放戰爭，坑道、碉堡不堪一擊，全被解放軍炮火摧毀，洞庫自此為人民軍隊所用。時至1976年，因政治、軍事所需，北京軍區後勤部決定對洞庫進行戰備維修和擴建，11連奉命前來施工。

　　當晚，連隊哨兵首先發覺震情：原本一片寂靜的山林，突然左右搖晃，飛禽走獸，汽車上的鐵鏈子“叮噹”作響。

　　連長吹響了緊急集合哨子。睡夢中的我還以為發生了戰事，抓起槍支就往外沖。

　　其時，地震產生的第一波已過，全連戰士全副武裝集合在空曠地帶，之後就是地震的餘波，那情形就像腳底走鋼絲，驚心動魄，忐忑不安。

　　指導員忙着往團部打電話，沒打通，跑到駐地部隊借用軍用專線往北京軍區打，半小時后被告知：河北唐山發生大地震，要我們原地待命。

　　清晨5時，連隊接到團部命令：每個連隊選拔20名戰士，組成緊急救援隊，趕赴災區救援。

　　全連戰士群情激昂，爭先恐後要去參加救援，連長、指導員和3名排長緊急確定救援隊成員。

　　赴援名單中沒有我，連長說：“你政治條件可以，但身體條件欠佳”。其時，我正好患感冒未癒。

　　我去找指導員，指導員說：“這是集體決定，我不能擅改”。

　　唉，真沒“轍”。

　　……。

　　時過一月，排長魏國清帶隊歸來，只見他們臉黑了，人瘦了，疲憊極至，神情不堪。

　　地震損失了我軍1名軍長和300餘名戰士。

　　河北省地震局局長引咎辭職、然後自殺。

　　……。

　　《周易》云：天人合一，天地感應。

　　1976年9月9日午夜，離地震僅過40天，中國大地巨星殞落——偉大的馬克思主義者、無產階級革命家、傑出的共產主義者、共和國和人民軍隊主要締造者——毛澤東主席逝世。

　　山河失色，日月黯然，全國人民沉浸在一片悲痛之中。

　　與之相應的是，全軍各部隊指戰員進入一級戰備，我們和衣而睡，枕戈待旦。

　　這一年，中國“三巨頭”逝世：毛澤東、周恩來、朱德。

　　高山仰止，大海肅敬。革命先輩為中華民族的解放事業鞠躬盡瘁的不朽精神，將永載史冊，千古垂範。

　　知心話別 三十三年後重逢 往事都付笑談中

　　1977年12月25日，北京軍區後勤部召開年度總結表彰大會，連部接到通知：指導員周殿成出席會議。因連隊通訊員正休假，指導員叫我隨行。

　　出席會議的是軍區各部團級幹部及先進連隊指導員。

　　會上，軍區司令員秦基偉作簡要講話；後勤部長作總結報告；最後是頒獎：11連被授予軍區後勤部“四過硬”（政治思想過硬、軍事訓練過硬、施工技術過硬、工作作風過硬）連隊。

　　吃罷晚飯，時間還早，指導員提議去招待所後花園走走。

　　一邊走，一邊聊，談起部隊即將開始的複員退伍工作，指導員問我有何打算，我說：服從組織安排，聽從黨的指揮。

　　我十分清楚，自己的年齡、職務、以及來年連隊的編額，已不適合繼續服役。

　　“你呀，為人厚道，工作踏實，這一點，我們都知道”。指導員看了看我，繼續說：“缺點嘛，書生氣太足，原則性太強，脾氣有點犟”，我們相視而笑。

　　“這不行啊！”指導員接著說：“從動物進化史看，人類之所以能歷經數千年的磨難，繁衍到今，是因為我們是最具靈性和理性，在我們賴以生存的地球，為什麼不計其數的動物歷經興盛而衰亡，僅有少數動物諸如人類、娃娃魚、大熊貓等得以生存，就因為我們適應了生存環境。人類依據高度的理智，消除災難，排除異類，保護自身，得以繁衍進化至今。娃娃魚、大熊貓等雖得生存，因其自然環境所限，理智進化受阻，只能停滯在原始狀態”。

　　我略知指導員的身世：出生魯東農村，家中排行老二，靠着自己的奮發努力，1963年考上了山東師範大學生物系，原本應是一名優秀的生物導師，但他志向高遠，棄筆從軍，沒等畢業便報名參軍，最終成為中國人民解放軍一員。他學習努力，工作積極，嚴於律已，表現優異，受到領導的信任和器重，先任班長，后提排長，不久任11連政治指導員。高大偉岸的個人魅力以及出類拔萃的政治能力，使連隊建設成效顯著，戰備施工、軍事訓練任務圓滿完成，屢獲團、軍區後勤部表彰和嘉獎。

　　回到住處，指導員繼續說：“所以，做人做事要有理性和悟性，要入鄉隨俗，不能自命清高，要有自己的志向，並且為之努力。同時，做人一要身正，身正不怕斜，這樣能樹人；二須剛強，要有主見，這樣能服人。文武之道，一張一弛，君子也。你天生厚道，心無雜念，且兢兢業業，不辭辛勞，如果再增加點理性和剛性，日後必有成事之時”。我心裡明白，指導員用心良苦。

　　他的這番諄諄教導，使我終身難忘。

　　不久，連隊頒布退役名單，我在其中。

　　在一片鑼鼓聲中，指導員親自送我上車，戰友的身影逐漸遠去，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

　　回到地方不久，得知指導員升任207團副政委。

　　1980年，鄧小平實行部隊大裁軍，207團在其列，指導員因此轉業至中國人民銀行總行計劃處任處長。

　　……。

　　星轉斗移，歲月荏苒，33年，彈指一揮間。

　　2010年9月，我有幸出差去北京，懷舊的信念使我有一種衝動：無論如何要見指導員一面。辦完公事，幾經周折，找到中行宿舍區，在一幢四合院前，我們熱淚盈眶，激情相擁。只見指導員頭髮花白，耳有點背，但身板筆挺，精神矍鑠，說話底氣十足，聲音洪亮。

　　我們談當年，說過去，提一排的排長，論十班的班長，回憶着33年前的軍旅歲月，動情處，倆人哈哈大笑。

　　當然，免不了提起早我們先去的戰友。

　　一場人生艱辛，似徐徐緩流的汾河輕盈而過。

　　一代青春韶華，與連綿起伏的太行山永世長存。

　　讓我們繼承先輩遺志，傳承奉獻精神，把青春獻給輝煌而絢麗的當今時代，求真務實，不斷創新，為推進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而努力奮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