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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有黃花在虛谷

手機:M版  分類:散文欣賞  編輯:得得9

  那日寫字,翻聯句,看到虛谷的“愛春雲碧草,樂秋水黃花”,很是喜歡,聯中那繁體的“秋”字就像他寫的一幅畫,筆畫斷了,氣韻卻不斷,蒼勁中透着松秀,散出縷縷清虛的墨韻。玩味間,不想再懸腕運鋒,翻出他的幾本畫冊來,乘興漫讀。

  許是秋意浸手,翻看最多的是虛谷數量也不少的菊花圖。虛谷作畫,筆好像沒有發開,又好像是畫到興起,毫尖發叉了也不在墨盤裡潤一潤,畫上就多枯筆,斷筆,畫上的題字,有的筆劃就如雙鉤,卻又不破,別有一種意趣。虛谷好題“菊有黃華”、“人淡如菊”、“還來就菊花”,而與陶淵明有關的,我所見有限,只見到一幅“東籬佳色”。其實,單憑“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兩句詩就說陶淵明“獨愛菊”,我總覺得是後人的美好臆斷。《飲酒》為一組詩,共二十二首。前有小序,說明全是醉后的作品,不是一時所寫,也無內在聯繫,興緻來時,揮毫成篇。陶淵明“不為五斗米折腰”而歸隱田園,虛谷因對戰爭有感觸而披緇入空門。虛谷雖是僧人了,但他“不茹素,不禮佛”。愛菊與陶同,飲酒不是也與陶同?我不想由此推斷出什麼,有如作畫,留一點空白是更有味的。

  “還來就菊花”這句孟浩然的詩,虛谷至少題寫了四五次。四季輪迴,年年有秋,也年年有菊。有一幅畫上把“就”寫成了“舊”,這一筆誤很有趣,“還來舊菊花”,再來賞菊時還是那幾叢菊呀,“舊”就有情了,這不是虛谷畫菊多的一個緣由?孟浩然過故人庄,與老友“開軒面場圃,把酒話桑麻”,這情致定是會叫虛谷一次次的嚮往的。

  “人淡如菊”出自司徒空的《詩品》:“落花無言,人淡如菊,心素如簡”。“人淡如菊”要的是菊的淡定和執着。這個淡,淡在榮辱之外,淡在名利之外,淡在誘惑之外,卻淡在骨氣之內。虛穀人淡如菊,畫也有其風格獨具的如菊之淡。他作畫好乾筆偏鋒,敷色以淡彩為主,即使偶爾用強烈對比色,也風格冷峭新奇,雋雅鮮活。我常常迷失於這種淡彩散布的虛靈空間,像小孩一樣的睜着眼睛而又沒有語言可用來表達——也許這是我不懂畫的真正所在。

  “季秋之月,菊有黃華”。《禮記》已流傳兩千多年,《月令》中的這一句子大概是寫菊花的最早名句了,因此它在虛谷的筆下反覆出現就很是自然。戰國至清,中間多少個朝代呀,虛谷把目光從窗外收回,“菊有黃華”一落下,那些朝代就融合進這四個字,再宏偉的宮殿也沒影了,再巍峨的冠戴也沒影了,有的只是一兩枝金燦燦的黃菊在秋風中搖曳,淡淡的花香有如畫家做完一幅畫后輕勻的氣息。

  吳冠中在讀虛谷畫后說:“每見作品便見其人,感到熟悉、親切。酒逢知己千杯少,可惜他與我們相隔一百年!”年逾八十的老畫家在世時竟發出如此感慨,我也大了膽子說:那“我們”里也當有一個我。在這清秋里,在這菊開時,不能與虛谷相見,就對着他的畫開一瓶陳年老窖吧,先到一杯,自個咕咚飲了,再到一杯,灑進這篇小小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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