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心中永遠的痛

　　【你是我心中永遠的痛】

　　陸宇傑

　　和雨相識是在鹿的生日聚會上。

　　那一夜雨雪交加，等我從外地匆匆趕回，鹿的朋友都已到齊，於是群起而攻我，罰我表演節目，內中，只有雨一直微笑着靜坐一旁。

　　眾怒難犯，平生第一次，我在眾人面前放聲高歌，一曲《天涯同命鳥》主題歌雖然唱得音調全無，總算過了朋友這一關。

　　鬧到深夜，一大群人無處可宿，便清茶一杯作徹夜談。

　　雨是鹿中學同學，一頭短髮，很清純，很柔順的樣子，說話慢條斯理溫柔得讓每一個男孩心動。

　　清晨，雨要回去，我便提出充當護花使者。

　　往車站的路並不長，我本想藉機大獻殷勤博得伊人的好感，可惜表現的機會並不多，三言兩語之間，車站已在面前，只好趕緊和雨換了電話地址，送她上車。

　　站在凜冽的寒風中目送伊人歸，我心中有一種悵悵的感覺。忽然，雨推開了車窗，向我招了招手，示意我過去。我趕緊上前，雨從她那小包里掏出一副手套遞給我，依舊是低低的聲音淺淺的笑：“天冷，你戴上吧。”

　　和雨的初次見面雖然並沒有擦出熱烈的火花，不過，雨留給我的手套卻給了我許多遐想的空間，我期待着找個適當的機會再把雨約出來。

　　過幾天，我正在車間里忙活的時候，有同事喊我接電話，並擠眉弄眼的，弄得我不知所云。

　　拿起電話，一個女孩的聲音，問是誰，讓我猜，我的心頓時忐忑起來，我交往中的女孩很少和我玩這種把戲的，莫非是雨。

　　打來電話的正是雨，說是從電視中看到超山這幾天梅花正艷，問我有沒有空陪她一起去超山賞梅。有雨相約，我是求之不得，天大的事先置諸一旁。

　　晚上打點行裝，往包里塞了一些女孩子愛吃的零食，還特地加了一件風衣，想天冷，必要時可以給雨御禦寒，同時也顯出我的細心和體貼。

　　“十里梅花香雪海”的勝景我已是數次登臨了，雨卻是第一次來，我便充當導遊和攝影師。

　　超山之名聲在外，其實正因為梅的緣故。從唐宋時起，這裡就已經成為著名的賞梅勝地，名列江南三大觀梅勝地之一。

　　“眾芳搖落獨暄妍，佔盡風情向小園；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的詠梅詩凄涼而美麗，超山的花會卻熱鬧非凡，登山的石階上遊人絡繹不絕，雨看着心煩，拉着我鑽進了密林，做開拓的探險者去了。

　　攀爬的途中，我時時處處小心在意地照顧着雨，雨卻表現出與她的嬌小秀麗的外表並不相稱的激情與剛強，一直興緻盎然地沖在前面，害得我只好提心弔膽地在後面為她保駕護航。

　　超山並不高，一忽兒就到頂了，登臨送目，亦無海闊天空之感，我和雨找了一個小茶亭，叫了一壺茶相對品茗。

　　我一直想不通，為什麼在初次見面之後雨竟然會主動約我，此刻我終於提出了疑問。

　　雨笑了笑：“你不認識我，我可早就知道你，小鹿多次在我面前提起過你，併流露出想替我們倆牽線的意思，是我阻止了她，等有機會我們見了面再說。並且，我還看過你發表的文章，那篇《懷念祖母》曾使我感動得落淚。”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小鹿在請我參加她的生日聚會時一再聲明，不管有什麼理由，那天我是一定要到場的，同時也暗暗得意，看來初次見面，我給雨留下的印象不錯。超山遊人如織，雨忽然看着一對牽手走過來的情侶問我：“今天幾月幾號？”

　　“二月十四號，”我隨口應道，猛然才想起這個日子，正是西方的“情人節”，和雨的初次約會選在這樣特殊的時日，我不知道，這是雨的刻意安排，還是冥冥之中昭示着一段美好的未來。

　　不過此刻這一切已無關緊要，重要的是，我和雨之間真的開始了。

　　從超山回來后，我和雨共渡了生命中最浪漫的一段時光。

　　也許所謂的浪漫，只就我的內心感受而言，從雨的那一面來看，可能那一段日子平淡無奇，興味索然。

　　由於個性和興趣使然，和雨相戀的日子裡，我從未帶她去過一次舞廳，看過一場電影，我們去得最多的地方，是小鎮廢棄的輪船碼頭和一座人跡罕至的百年老石橋，我喜歡那裡的寧靜和詩意，如果有足夠的空閑，我也會帶她去外面旅遊一次。

　　雨對這一切倒並無怨言，她溫柔地服從我的安排。使雨不快的是，我去看她的次數很少，大致每星期一次，我信奉“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而且那一段時間我很忙，雨卻希望朝夕相守，耳鬢廝磨，為此她幾次在我面前哭過。

　　隨着交往的深入，我們之間的相處變得不那麼和諧，矛盾開始顯露。那些日子我正沉迷於文學創作，接二連三地在市報和省報發表了一些作品，在我們那個小地方引起了不小的震動，鄉黨委班子的幾位領導成員都對我青睞有加，並有意把我調入政府部門工作，我在文壇的交往圈子也在不斷擴大，一些文壇前輩都表示了對我文學才能的肯定，前途似乎一片光明。

　　雨卻在這時候數次提出，要我離廠經商或去學汽車駕駛，在那年頭，司機還是一份很吃香的職業，我一概置之不理。

　　並非我不在乎雨，也並非我沉溺於自己編織的幻夢之中不能自拔，我知道金錢對於生活的重要，但我不甘心做一個平庸的小商販或一個看人臉色的車夫，我渴望更大的舞台，我要有更大的作為。

　　和雨之間的裂痕在不斷擴大，分手似乎已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秋後的一天，我遵循每周一次的慣例去看雨，在雨家吃過晚飯後，我們牽手走在了鄉間的小路上。

　　那一夜冷月如霜，一如我冰冷的心。

　　我們漫無目的地轉了一圈后，雨依偎在我的懷裡開始無聲地抽泣，我忽然覺得，我們之間的故事可能到了結局的時候。

　　終於，雨抬起滿是淚痕的臉，輕輕地說：“我們其實並不合適，我們還是分手吧。”

　　傾盡生命的赤誠，我也曾想把雨挽留，雨卻一直執拗地搖頭，我無奈，我想掏煙，才發現我的雙手還被雨緊緊地箍在她的腰間，我想推開她，但我終於沒有那樣做，我不想在分手的時候，表現得太沒有風度。

　　經歷了短暫的痛楚之後，我的心反而趨於平靜，雨卻一直在哭泣，分手帶給她的傷害也許比帶給我的更大。

　　最後的時刻波瀾不興，我們平靜地相識，平靜地分手。

　　告別雨後，我又來到了那座老石橋。屹立百年的老石橋啊，我本以為我和雨之間的愛情會象你一樣深沉凝重，誰知卻依然擋不住風風雨雨的衝擊。

　　那一夜我在老石橋上靜坐到天明。當上街趕早市的人們從我身邊走過，紛紛向我投來詫異的目光，把我當一個瘋子的時候，我才起身回家。

　　往後的歲月里，我經歷了人生中最無奈的一頁，幾位受我尊敬的黨委成員因種種原因先後調離，換來的都是一些庸庸碌碌無為之輩，幾次機會與我擦肩而過，失敗的分明不是因為能力和才華的原因，經過幾年摸爬滾打一事無成，驀然回首我才發覺，在雨面前，在這個社會面前，我已經輸得一敗塗地。

　　不是說失去的才是最寶貴的，而是直到此時，我才真的明白，雨當年對我確是一片真心，是我讓她失望。年少輕狂的我，理想主義色彩太濃，把這個社會看得過於純凈，倒是雨，當年認認真真地在為我們的將來打算，為我們的婚後生活謀划，她考慮的是婚姻，是實實在在柴米油鹽的生活，而我首先想要的是事業的成功，愛和婚姻倒在其次，我們的愛之小舟不可避免地會走向傾覆。

　　雨，你是我心中永遠的痛，在我內心深處最不為人知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