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育之地驛鎮：奶奶篇》

　　奶奶（外婆）姓王、名宗芬，可謂是名副其實的名門之秀；奶奶的生父曾是黃埔軍校xx期學員，因家境貧困未能學至功成；但後來貴人推薦為“GMD”的軍官，五個鄉的保長——王德益，記得媽媽講過祖祖刻在她腦子的印象是：身披將軍戎、端騎白頭駿馬、站似威嚴松、聲鳴驚全場！大勢過去，祖父難逃厄運，收監；無人能回天，祖父卻能自救：全憑他一生為人正直、廣施善緣、行事磊落，全鎮無一人願誣衊，否則當場槍斃。幾年後祖父“完璧歸趙”安度晚年。

　　在驛鎮的王家灣後山，有座明朝年代的王弼墓：明故勅封定逺侯！朱元璋的開國名將。墓上所刻古文歷經百年之久已看不清字跡，最惋惜的是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所賜的‘予世券’（好像是這個，我記不清楚了）鑲在墓碑上，是王氏家族的護身符，疑是於清朝早期被盜！

　　如此，幼小的奶奶遭遇雙重打擊，生母早逝，奶奶被寄養於小爹家。養父家境不如生父，小學成績優越的奶奶，又因老套的封建社會迫於無奈為節省開支、犧牲自己讓弟弟們讀書！於是，奶奶從少年時期開始忙活所有家務，個子還不如背篼高就在背柴、砍柴、扯豬草、餵豬、挑水、打水等等！亦導致奶奶身體受壓長不高。好不容易熬到談婚論嫁的年齡，

　　經人介紹的便是爺爺，原本奶奶還看不上爺爺，只因家庭不幸導致奶奶想逃離，組建屬於她自己的家，所以毀在這草率的選擇上！

　　理成后，陌生的兩個人在磨合中相處。那時的爺爺心裡裝有她人，羅父堅決反對那人！可爺爺把這憤怒轉嫁於無辜的奶奶頭上。這一處，想來奶奶必定是後悔了，可她一個婦道人家能怎麼辦？只得向命運屈生

　　爺爺脾氣不好，再加從小養成說多做少的指揮習慣，着實讓奶奶憋屈！到後來爺爺忙鎮上的事，奶奶更是嫌手少，家務要管、大大小小的孩子要帶、自己生意還要經營，她累啊！她本就孤零，更是找不到任何親戚援助，罷了，只有自己硬着頭皮一件一件地做完，幸好住在鎮中心，爺爺不願養豬噢！否則奶奶只有喊天了。奶奶屬實文化有限，所以看待事情不易釋懷，常年積壓於心。不知從何時起，便知道爺爺會經常打奶奶，在我和兩老生活的那九年裡，我反正習以為常，幼時見其兩老拌嘴打架，我只有站在一旁嚎啕大哭，慢慢地，爺爺或許是考慮到我、亦或許是不惑之年歇了德性，兩老打架日益減少，只是拌嘴常有。

　　面對這樣的婚姻，奶奶有苦無處訴，外加身體超支勞動，所有病痛積怨一身。從我記事起便熟知奶奶特節儉（可能是幼年時期的陰影），無論我吃剩的任何食物，奶奶都充當殲滅器；經常聽見她打響嗝，還未到不惑之年，就已掉完上牙，爺爺算是心疼了一盤奶奶，親手為奶奶做了一副假牙；還有剛處在更年期時，且絕經、掉發、掉眉、當初圓潤的身體日漸消瘦，這些都是早衰的病象。奶奶很愛美，她發現往日的彎眉不復存在後，每天洗漱完的首件事便是描眉；頭髮亦是剪成學生頭，白髮漸多，奶奶就拿自家賣的染髮膏經常掩蓋！

　　再到後來，（一次家長會後，我回到家中便偷偷把自己反鎖在天井壩望天長哭，大罵老天爺給了我不負責的父親，給了我殘缺不堪的家；還時不時地抽搐到：“媽媽，我想你！”）奶奶發現我舉止亦如往常，悄悄從門縫中看到那一幕後，忍不住心疼淚下。雖然奶奶文化不高，但人間情、母女情亦是透徹，她警覺到再照這樣下去，我和媽媽的母女情分怕是要薄如紗了。於是當機立斷命令媽媽無論在外情況如何，必須馬上把我接到她身邊。我是羅家第一個孫子（雖然名分上市外孫，但我已是羅家人，九歲時我毅然決定改隨爺爺姓）再加兩老從小帶大，他們定是不捨得，但奶奶考慮我更需要的母愛，故舍小愛，護大愛！我這一走便是幾年，雖然每學期所有假期時間都交予兩老身邊，但我卻是和老家的發小們一起打發玩。現在想來，後悔至極。

　　那是最後一次見到在世的奶奶，卻是長大后第一次氣得奶奶打我。（從早上起床就不見人影，午飯和我晚飯也未回家，都是奶奶找到山上才把我帶回家）當時的我已是叛逆時期，奶奶罵我，我還頂嘴，觸碰了奶奶的威嚴。奶奶見我怎會變得如此跋扈，拿起小時候打我的條子準備打過來，我居然混賬的搶過奶奶手中的條子扔掉，氣得奶奶大哭吼叫，連從未罵過我的爺爺也忍不住動氣大罵：“你怎麼變得如此混賬？冷血？尊卑不分？簡直是逆天的混賬東西，趕緊給我滾，以後不要你回來了！”於是奶奶踢了我幾腳，也叫我滾！第二天一早便被奶奶趕上到綿陽的巴士！

　　此後，我腦中就再無回驛鎮有兩老健全的場面。初二臨近期末考試時，班主任的一句話令我無心應戰“你媽媽交代，你考完試立馬回老家，所有人都回老家了！”雖然聽不出任何破綻，逢年過節大家都會回老家過年，但是直覺告訴我不是那麼一回事！

　　試一考完，我便急匆匆地回家收拾衣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很多年未見都的生父說幫媽媽來接我？我更是覺得事情蹊蹺，一直追問，他才小聲地說：“你奶奶死了！”頓時眼睛看不清任何東西，不願接受這突如其來噩耗，反覆說：“你是跟我說起耍不？那麼久不見，一見面就帶個驚死我的消息？”他依然淡定的說：“回去你就知道了”

　　總感覺坐了很久的車似的，好不容易到終點站，一下車就不管他自顧自的衝刺回家，轉彎便能看見我家，可再也不是曾經那樣的喜悅，有的只是悲痛、遺憾、內疚、自責、後悔！萬種悲傷迎面而來。靈堂是全是用松枝搭建，松枝味是我自定義的“死人味”（老家風俗，靈堂里都會布置很多松枝，最後再燒掉）我恨死這味道，繞過靈堂才是大門，剛踏進門一副棺材斜擺在大堂，棺材蓋緊閉，我實在強忍不住淚水了，頓時傾盆而出，包一丟，跪在棺材前拭淚燒紙！傍晚，屋外的靈堂外戲樂響起，儀式開始，我被安排在第一排跪下，只聽見那吵鬧的戲曲，不知過了多久，司儀開始講話，逐個介紹子孫后，進入主題，敘說奶奶艱苦地一生！跪地的子孫們早已泣不成聲，儀式結束后，個個都無法站立，雙腿早已失去知覺。司儀說：“開棺見最後一面，此後人鬼兩別！”

　　棺材里躺着瘦小的奶奶，裡面所有空處都是用松枝填滿，我站在媽媽旁邊，悲傷萬分的媽媽伸手撫摸奶奶的臉，嘴巴里一直在說著什麼！全屋人都嚎啕大哭，聽不清任何話語，“時間到，封棺！”司儀大聲喊道，隨後一行人送奶奶上山！已挖好的墳坑要拿什麼東西和硬幣一起燒下，燒完后，要所有孫輩去撿錢，撿得越多越好，撿完不準回頭直奔快跑回家，我全都照做！

　　記得小時候兩老調侃我：“晗兒，我們老了以後要享我們不？”我眨巴眨巴的說：“肯定要！”奶奶笑咪咪地問：“怎麼享的？”我很認真的望向奶奶回答：“您以後老了，我就把你背到上山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