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若水——盤王廟

　　上善若水——盤王廟

　　來連南三年多了，一直想為連南的山水和人文寫點什麼，畢竟連南的這一方沃土以它的方式接納了我們這些遠來的客人，我們也該用我們力所能及的方式給予相應的回報。

　　特別是作為連南的文化象徵之一的，被連南人都習慣稱為盤王廟的盤古文化園寫一點什麼，但是又一直不敢貿然下筆，很怕自己笨拙的筆尖褻瀆了這一神聖的地方。

　　然而，這樣的想法又總是縈繞心頭，每每從盤王廟山門前走過，這樣的想法就尤其強烈，像是欠下着古老的民族一筆文化的債似的使我寢食難安，終於藉著為了迎接連南瑤族自治縣建縣60周年大慶的“醉美連南”徵文之際，唐突起筆，也許這篇文章無關乎“醉美連南”的徵文，只是希望我粗糲的文思，沒有誤讀連南的這一片聖地。

　　說來慚愧，來連南三年多了，從來沒有下定決心去正規的參觀一下這座古廟，更不用說去朝拜了，也許是古廟的神秘和莊嚴，讓我望而怯步；也許是我的匆忙和現實生活帶來的浮躁，我怕我沒有準備好，貿然前來打擾了盤古王的清修。

　　終於利用周末的旁晚，叫上先生和孩子，帶上相機，我們來到了，盤古文化園。這是我們一家三口三年多來第一次很正規的來此參觀。

　　旁晚。一片群山環繞的古廟在一夕陽下，顯得特別的安寧。青翠的蒼山呵護着這一組紅牆琉璃瓦的建築群，像所有的廟宇一樣神聖而莊嚴。

　　是因為我們來得太遲，還是因為這是初冬的雨後剛晴，氣溫較低呢？我很奇怪，這一樣的一片鬱郁蒼蒼的山林里竟然沒有歸鳥的鳴聲，只有最高層的拜殿里的飄渺的梵音一重重擴散開來，給安寧的古廟添上一層肅穆的外衣。

　　曾經，這也是令我迷惑的地方，盤王廟裡供奉的是開天闢地的盤古王，是瑤族的先祖。可為何他的廟宇也建成了佛家廟宇的樣式，也得用佛教的梵音來營造一種肅穆的氣氛。

　　今天想來這正是瑤族這個古老而又充滿智慧的民族得以世代沿襲的真正緣由吧。

　　當漢族以無可爭論的優勢生活在這一片土地上的時候，無論是為了生存還是為了發展，接受、吸納漢族文化的精華都是明智之舉。再說，瑤族本身就是一個開放的，善於吸納外族文化精華的民族，盤古這個整個中華民族都尊崇的英雄人物，為何不可以用漢族敬畏神靈的方式來祭拜和供奉呢？

　　突然就覺得自己的渺小和狹隘，為了自己曾經自以為是的觀點，其實說到底還是一種狹隘的民族優越感在作祟，和連南人的大手筆相比也覺得自己的愚昧和可笑。

　　旁晚的古廟裡非常安靜，我們一家三口是這偌大的古廟裡僅有的遊客，一路上連廟祝的影子都沒有見到，只有藏歌調的梵音縈繞在整個廟宇的空間里，似在提示，這裡一直都有人看管着。

　　各個廟堂里的油燈暗了，神龕前的香爐里的香火也涼了，它似在說明，這裡已好久沒有香客來過了。這時我有點後悔，剛才進殿門時為何不請一炷香，給每個神龕前的香爐上三炷香呢？這樣的想法，我只把它停在了心底，不想告訴先生，更沒有必要告訴孩子，我們這一代人早就被現實的教育和生活環境消磨了所有的信仰，再也不會像母親輩的虔誠地膜拜着心中的神靈。

　　然而，佛在心裡。

　　從來沒見過人朝拜的兒子，在見到威武莊嚴的盤古塑像時，突然告訴我說：“媽媽，我要拜拜盤王。”

　　“好呀，把你手裡的楊桃給我。”我看着邊走邊吃着楊桃的的兒子，沒有阻止也沒有指責。

　　“媽媽，那我該怎樣拜呢？”兒子站在盤古的神龕前，滿眼虔誠。

　　“心誠就行了。”我望着雙手合十，深深地彎腰鞠躬的兒子，這樣對他說，也像是對我自己說。是呀，我們今天膝蓋已沒有隨意跪拜的習慣了，但並不是沒有了虔誠。尤其在這樣的環境里。

　　拜過以後，兒子抬頭問我：“媽媽，那把斧頭就是盤古用來開天闢地的吧？”

　　“你也可以想成它是瑤族的先祖帶領瑤民斬荊披棘的。”

　　“為什麼？”只聽過盤古開天闢地傳說的兒子很是迷茫。

　　“你看過瑤族‘篝火晚會’里有一個節目叫‘過九州’嗎？那是瑤族人民為了紀念他們的先祖帶領他們歷經千辛萬苦，跋涉了九州，才找到這樣的一塊安息地的，繁衍生息。”

　　“對耶，我聽我們的同學說過。”兒子恍然大悟，又對神像拜了幾拜，樣子更加虔誠。

　　“這樣大的廟宇，要是在中土繁華地段，將會引來多少朝拜者呀。”先生不知何時已站在我們背後，他也許也和我一樣，感到一種莫名的寂寥了吧。

　　“是呀，記憶里老家一所小小的土廟，每天都香火很盛。”我的記憶飄到了香客如織的家鄉小廟。

　　“其實，人們錯了。佛講的是清心寡欲，拜佛求的是心神的安寧，而現實的人們拜佛更多的是來求欲——名利。”先生的評論又把我拉回現實。

　　“所以，盤古王是幸運的，偏安於南疆一隅，清凈了，也就偉大了。”

　　“你比我想的深刻，我想到的是盤古王的寂寥和等待，等待更多的香客。”

　　“是等待更多的遊客吧。”

　　“別褻瀆了神靈。”

　　“不是褻瀆，是祈願，期盼更多的遊客來造福連南，也是盤王為他的子孫掙得的福祉，盤王廟香火鼎盛的時候，也就是連南旅遊事業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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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先生的談話有一搭，靜默一搭。

　　“爸爸、媽媽快看呀！佛光普照……”兒子的驚喜的叫聲打斷我們的對話。

　　順著兒子的手指看去，大殿西邊的檐角的天空上一抹夕陽穿過雲翳，散下數道耀眼的金光，正好把整個盤古王的大殿籠蓋其中，一道七彩的半圓行的霓虹出現在廟的上空。兒子激動地按了幾下相機的快門，也許旁晚光線陰暗，再加上我的相機像素不高，那道光暈不是太明顯，但還是隱隱約約的看得出來。

　　心突然被震動，盤古廟對於連南人的福祉，也許就是那一抹七彩的雲霓，你見到，還是沒見到，他就在那裡，不遠不近，卻又綿綿悠長，世代相沿。

　　大道無形，上善若水。

　　下山的途中，我們三人都很靜謐，出山門時，終於見到了廟祝，他正在趕着一群唧唧叫着的幼鴨，兒子自由善良懂事，見到有幾個淘氣的小鴨，爬過山門的硃紅色欄杆，連忙跑過去幫忙。見到這一幕，我和先生相視而笑，剛才的那一身肅穆終於釋然。

　　抬眼望去，連南縣城的華燈耀眼，我想身後的廟祝也一定打開了廟門上的電燈了吧，要不然我們前方的路怎會如此光明。

　　兒子邊走邊回頭，告訴我有一輪新月正掛在盤王廟大殿翹起的檐頭，和檐頭下掛着的銅鈴相得益彰。

　　走在下山的環城公路上時，突然想到了一句上聯：盤古開天地上善若水。先生立馬對出下聯：連南譜華章厚德載物。我說下聯的平仄不工整，因為“物”字是仄聲，兒子答到，那就用“文”字吧。太好了，那就用“連南譜華章厚德崇文”，我和先生異口同聲，不是嗎？連南縣人民政府這幾年在連南的文化教育事業上可是做了大文章呀。

　　下一次，就“厚德崇文”我們再寫一篇文章，這個任務就交給我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