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信件上瀰漫，檸檬味的墨水香。

　　在信件上瀰漫，檸檬味的墨水香。

　　當我着手寫這個故事的時候，我已經兩年沒看到你了。近兩天我想起我們相識的時候，當時我們都才十歲左右的年紀。你帶着我經歷了一場又一場小小的旅行。你從小就很明確自己的理想，並不像我，總是安生度日不想太多。

　　現在的我正坐在你的書桌前，用你的鋼筆，用你的信紙寫這些話，檸檬味的墨水味道好像還是與那年我趴在這看你寫信的時候一樣，沒有改變任何。我從阿姨那裡拿來你房間的鑰匙，有空總愛來坐坐。你窗前的仙人球我也為你好生照料着，我們在山上移植的那朵野花活得很好，它長大以後才發現開出的花朵竟有點像你信紙上開滿的鳶尾。對面牆上的爬山虎終於覆滿了整片牆，到了夏天窗前總飄過很多蒲公英，偶爾也落在你房間黑色的大理石地板上。我想起有一次我帶着一隻小狗來找你，它也在你家掉了一地的毛，你笑看我追着它跑的樣子，擱下了筆。

　　-我們以後也養一隻吧。

　　當時你這麼說。我便紅了臉，停了手上的動作。一抬頭就看見你溫暖如春的笑臉，我從來沒告訴過你你笑起來真的很好看。

　　我們從小就認識，也一直都要好。早在多年前就把你當成很重要的一部分不管你是不是也這麼覺得。

　　我一直都很任性。在學校里搶你媽媽給你新買的橡皮，偷偷在考試時藏起你的圓珠筆，偷走了你要給女朋友的生日禮物。我總是很無理取鬧地要跟你在一起，總是很霸道地指揮你送我回家。

　　小的時候你總愛帶着我下鄉。我們爬過很多小山，走過很多陡峭顛簸的山路，你總是牢牢地握住我的手。你帶我在山頂看漂亮的日出和日落。我總是很賴皮，不願自己下山。我趴在你瘦弱的背上感到安生，總喜歡輕輕地摟住你的脖子，在你的耳邊跟你說話。

　　-以後我嫁給你吧。

　　有一次我這麼說。你背着我無聲地走了很久，最後點了點頭。我在你的背上笑了，輕吻你的耳朵。

　　那時候的我很愛坐在公園的鞦韆上，看大片的群山。那個鞦韆就對着你房間的窗戶，你放下筆微微抬頭就能看到我盪着鞦韆的樣子。

　　後來那個公園被拆了，蓋了一棟很高的房子，灰色的磚牆，一點都不漂亮。你就在你的房間為我掛了鞦韆，是很漂亮的竹椅，繞着青綠色的藤蔓。可我還是喜歡趴在你的桌邊看你寫字，那樣可以看到你清晰的側臉。

　　很偶爾的時候你同我一起坐在竹椅上看攝影集，你跟我聊你要去旅行的夢想。

　　記得我們最後一次下鄉你帶我走成片的竹林。你在竹林里掛兩個鞦韆與我聊天。我說我想在竹林里蓋一個竹屋，夠兩個人坐着聊聊天，屋外就掛這樣兩個鞦韆，晨起看陽光在竹葉間星星點點。我還想與你養一隻小貓，看它在你腳邊打滾，我窩在鞦韆上喝一杯熱茶，笑看你逗它的模樣。

　　這些都是我當時的夢想。有點傻有點天真。

　　我陪伴你走過許多的地方，你總是背着包走在我的前面，走累了的時候你仍然把我背在背上。我覺得我把整個未來都施加給了你，我在你的背上，你背着我們兩個的未來。

　　還有好多的地方想要跟你去，想去看沙漠里的飛鳥，想看大草原，你牽着我，在風裡奔跑。我希望我們永遠都不要停下腳步，你一直陪着我去看漂亮的風景。我們一起度過一個個歲月，直到老得走不動。

　　我真的是好天真吧？寫着寫着眼淚就掉下來了呢。

　　你承諾了那麼那麼多都還沒實現過。

　　窗外的爬山虎已經爬滿了那面牆，你還不來娶我嗎？

　　我都已經長得跟大人一樣了，你還不來娶我嗎？

　　我早就喝光了你兩年前留下的紅茶，你還不來娶我嗎？

　　我讀完了你抽屜里所有的信件，你還不來娶我嗎？

　　你不是該來娶我了嗎？怎麼到現在都不來。

　　我不想每次收到的都是自己的信件，不想看到阿姨傷心的臉。我不想一個人寫字盪鞦韆，不想一個人爬山。我不想一個人看日出日落，不想過沒有你在的日子。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呢？

　　我等你。

　　我為你守候。

　　為你守着滿園的青春，直到你回來。

　　我只是怕有那麼一天，我老了。你認不得我。

　　冰心說，紅塵之上，秋水之下，你不來，我不敢老去。

　　你不來。

　　我不敢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