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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土地

手機:M版  分類:優美散文  編輯:得得9

關於土地 標籤:這片土地是神聖的

  土地是於我,一個曾十分想逃避如今又百般想依偎的話題。

  小時候,出生於偏遠的農村,整日里的混在泥土裡,一如現在我的小丫丫一樣。甚至於連吃的飯里也混有選不盡的泥巴。有時一口咬下去,沙沙的散得滿口都是。由於缺衣少食,大部分時間都是,成天光着腳,踩過烈日炙烤得發燙的鋪滿亂石頭小山路,踩過大雨後泥濘深陷的紅泥巴土埂路,踩過冬日大雪封山後看不見的記憶中回家的路。一路的泥土,重重的裹着我的蹣跚行走的小腿。每天晚上洗腳時總也洗不幹凈。只有要逢場的前一天晚上,才更加仔細的再洗一次。因為趕場會遇見很多的人,免得人家說咱家的孩子真邋遢。畢竟孩子是父母的臉嘛。在街上看到住在鄉鎮上一些穿戴好看的人,由衷的一種自卑和低人一等的念頭湧上心頭。

  是的,我是農民的孩子,我的住址是土的不好開口的“某村某社”,不象街上的人是“哪條街多少號幾棟幾單元”的,聽這些次也很洋氣:直到現在我還對單元不理解,一聽到它,我就想起讀書時所說的單元測試的“單元”來。我們吃的東西只能是自己土地上種啥吃啥,他們想要吃的啥子東西都可以用錢買。我是農民的孩子,所以一生下來,就如同五臟六腑一樣,隨之而來的是分給我的人均一畝左右的責任田。雖然我還不能去經營,只有靠父母代勞,那是他們養育我的物質基礎。我就是這樣被國家撫養成人的,感謝我們熱愛的祖國分給我了一塊可以使用的土地,當然還有年復一年在這責任田裡勞作的父母,沒有他們的勞作,責任田裡不會長處莊稼。種莊稼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它要耗盡你一生的心血。在那個產量不高的年代,每年收穫的糧食,除去上交給糧站的“公糧”外,自己所剩的或多或少,就全看那年的天了。我的印象中是每一年都青黃不接。所以每年,小麥和包穀是必須要種的,因為它們正是在青黃不接的時候成熟的,可以接濟一下倉庫里斷續的大米。記得那時,要走親戚的話,送的東西,就是幾碗親戚家斷糧幾個月的大米,招待親人也是煮加上雜糧的大米飯,否則一般不在那個時節去的。即使是收穫的冬季,也要節約,我最愛吃的是紅苕乾飯中的紅苕了。

  每年的熱天,我和媽媽是不愛吃面的,我唯獨對包穀情有獨鍾,直到現在仍然十分酷愛:夏天的早上太陽還沒有出來,母親就從地里掰回包穀,日盛時,就坐在家裡把包穀米剝出來,再用磨子一推,由於包穀很嫩,不用加水就如同調好的面一樣,再加上一些糖拌勻,用小勺一勺一勺的分進燒的正沸騰着的水裡,煮個三起三落,就可以起鍋,裝在一個大盆子里涼着,當然最好吃的也是涼冷了的時候,湯也稠稠的,中午吃不完,還可以晚上再吃。我喜歡得不得了。記得在讀高中時,我們對高考都不抱多大希望,即使考上了也沒有錢,即使大學讀出來也找不到工作,到頭來還不如趁早點回家中自己的責任田。校長就特別對我們說,“要相信:‘一苗草,總有一顆露水養’”。難道那些包穀和小麥就是上天賜予我們那個年代的露水嗎。我不知道。土地對農民來說是怎樣的厚重,恐怕再沒有人比他們更懂的了。一首詩說的那樣“爺爺把自己埋在土地里,父親把自己埋在土地里”。怎麼才能離得開土地呢?

  讀書年代,看着村裡的年輕人為了不將自己埋在土地里,離開學校就紛紛外出,天南海北的打工,年復一年,每年回家都到處講自己在外一年所見的異域風情,那些或真或假的成功失敗、或虛或實的燈紅酒綠撥動着老老實實地在家種莊稼的人的心。於是“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成了我們的嚮往。記得同村的一個大齡小伙,外出兩年,聽說走遍半個中國,掙了不少錢,還把多年失修的土坯房子換成磚房,就這一點,足以讓鄉親另眼相看,膜拜萬分,還帶回一個年輕女子,回來也不事稼穡,逢場就趕,還進館子,一個十足城裡生活過的形象。後來,不知道怎的,那個女人沒有住多久就走了,連個孩子也沒有給他生過。幾年下來,責任田荒蕪得幾乎不能重新開墾。所吃的蔬菜也靠在鄰家園子里去要。那開荒的艱苦是對幾年在外晃蕩的懲罰——如同咒語一般拴住身份為農民的每個人——農民怎能不做好自己的責任田?再後來要賬的人隔三差五的來,操着各種口音問小伙家住哪。老實巴交的鄉親都大惑不解的如牧童遙指。

  風靡一時的嚮往,使得不少人躍躍欲試地想躍出“農門”,當然也有很多人,他們通過多種途徑實實在在地跳出了“農門”。真真切切地過上了城裡人的生活——這是一種離開土地的生活。

  雖然很想擺脫土地的束縛,但是在遷戶口的那一天,我突然有一種莫名的落空感——一失去了腳踏實地的厚重感——一種對土地的眷念。嚮往已久的這一天,我沒有一點高興的心情。我不屬於土地了,我屬於什麼呢?讀書期間,我屬於父親離家千裡外出打工給我寄來的微薄的生活費,工作期間,我屬於每個月所發用於購買油煙柴米的工資——它們如同土地一樣養育着我的生命。我的土地呀,變成了一張放在小小衣袋裡都顯得還小的銀行卡。雖然方便攜帶,但很容易弄丟,遠不如那小時候那一畝望不到邊的土地真切而實在。

  離家在外漂泊多年,想有一個立錐之地都得付出百般艱辛,不就是一塊土地嘛,我為什麼要想主動放棄,又要竭力爭取呢?我不知道,只知道必須要爭取才行,否則我會夜宿街頭。

  “萬能”的錢,可以用來買我想吃的很多東西:比如冬天可以買茄子和黃瓜,夏天可以買冬瓜和捲心菜,於是,春夏秋冬同呈一桌,夏天和冬天可以用空調驅除酷熱和寒冷,一年季節在家裡,只反應在台曆上。每天坐着人潮擁擠的公交車,即使水泥路面,也隔着半個車輪的高度,就這樣懸着,穿着套上襪子的皮鞋走在厚厚的水泥凝成的街面,遠離泥土,樓房越來越高,電梯難道要把我們送到天上?我成了一片無根的浮萍,來路歷歷在目,去向卻一點不明。

  離開土地,我們容易失去本真,土地里長出的天然的哺育我們生命的大米,經過加工就變成了有毒的大米,還有很多很多……,水不再清亮,天空不再蔚藍,空氣也不再純凈。當然人心也早已不純凈,看城裡有些人,為利益無惡不作。留下無盡的骯髒,遠不是在土地上生活的人能想象得到的,與此同時,城市生態的自凈化功能還遠比農村差得多。簡單的,比如城市的垃圾無一日不需要環衛工人的辛勤打理,而農村根本不用擔心這個。

  前幾天在孩子大丫語文書上讀到選自郭寶林先生的《我在草原上追趕落日》中的一段文字“車輪追逐日輪,日輪在遠處山樑上喘息。車輪眼看就要追上,日輪卻又調皮的跳到更遠的一道山樑上。我們畢竟比夸父聰明,於是乾脆停下來,徒步走向一個小山包,用目光追逐落日。”讀完我就忍不住笑了,大丫滿臉疑惑地問我笑什麼?我就為我努力擺脫土地的結局有一種莫名的悲哀。

  我們怎麼能離得開土地呢?想起學過秦牧先生的《土地》中說的“多少勞動者為了土地而進行了連綿不斷的悲壯鬥爭!”,是呀,這幾天新聞還在說日本煞費苦心的想變沖之鳥礁為島,菲律賓爭奪黃岩島,……,歷史上的爭奪土地的戰爭,從來就沒有停息過。

  突然,想起周國平先生的在《人生哲思錄》中說道的一句“人,棲居在大地上,來自泥土,也歸於泥土,大地是人的永恆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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