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紫色的菜菊花

　　早飯後，上班的路上，瞥見某小區院內盛開着淺紫色的菜菊花。如同兩點一線，霎時，眼前的景物與少時的畫面連接起來。

　　少時，家裡院牆上，房前屋后，甚至豬圈頂棚，都分季節種了各種各樣的花，秋季尤以菜菊花為盛。

　　菜菊花，一個樸實的名字。春日裡，隨手撒下一些種子，一段時間后便會有成片的綠葉植株蓬蓬勃勃地生長出來，潑實的像菜。母親亦是喜歡這花的。

　　母親有着好聽的名字，父親曾戲說母親是小姐的名字，丫環的命。我也曾在心中認同。舊日里，貧窮的生活逼迫得人們，尤其是女人們，不得不從事超出自己體力的勞動，連溫飽都難以達到，更不用說營養的補充了。

　　日子的艱難，是時代使然。

　　母親是勤勞善良的。那時，父親作為一家之長子在外工作。母親在家，以她自己的言行，以勤勞、樸實和堅強的毅力承擔起照顧上兩輩老人和弟妹們的重任，幫助弟妹們各自成家立業。在那溫飽尚不能保證的困難時期，生活的艱辛超乎想象。母親不顧惜自己的身體，起早貪黑，過早地透支了健康，但得到了一家人的尊重和認可。

　　母親是乾淨愛美的。就算是困苦的日子裡，依然將我們收拾得乾淨、整齊。直到今天，90多歲的奶奶，提起她的五個兒媳婦的衛生習慣，對母親仍然是首屈一指的。依然記得夏日裡的母親，穿一件白底天藍色碎花的上衣，深藍色的褲子。那件上衣是在京城工作的舅舅寄來的布料，她自己縫製的，素雅而得體。無論多麼勞累，母親總會將頭髮梳理得齊齊整整，耳邊頭髮用卡子夾住，既有女性的溫柔，又乾淨利落。剛上小學的我常常想：我的媽媽是最美的。一如我的小兒曾懇切地對我說：媽媽是世界上最美的媽媽、最聰明的媽媽。小兒也喜歡花，喜歡紫色花，喜歡淺紫色的菜菊花，我想，這是不是一脈相承的緣故呢。

　　母親也是心靈手巧的。母親節衣縮食親手為父親縫製的棉大衣，式樣新穎，款式大方，曾被村子里許多的小夥子借去相親穿。母親為我們做的衣服、繡的花，令村裡大姑娘、小媳婦爭相傳看，紛紛效仿。就連母親為我們做的食物，比如那做成動物形狀的麵食、用糯米做的米酒、用黃豆做的醬也是格外的美味。

　　母親更是執著堅強的。在十年動亂中，母親因為父親而受到牽連，承受了太多的委屈，但她從不在我們面前流露，更不管別人的勸說，悉心照顧老人，獨自撫養我們，一心一意等待父親。

　　菊花雋美多姿，不以嬌艷姿色取媚，卻以素雅堅貞取勝，國人賦予它高尚堅強的情操。不同顏色、不同種類的菊花，有着不同的花語，我不知道菜菊花的花語是什麼，也許根本就沒有人重視，更不用說予以溢美之詞了。而我，面對她，想到的是美麗、端莊、雅潔、堅強……想到的是我的母親。

　　如今，退休在家的父親日日與母親相伴，一起散步，一起買菜，一起種花……羨煞了一些人。母親身體不好，又怕涼，父親便承擔了洗衣、做飯等大部分家務。欣逢盛世，母親安享着閑適美好的生活。我在想：父親曾戲說且我也曾認同的話，現在看來是謬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