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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色的蝴蝶結(3)

手機:M版  分類:精彩小小說  編輯:得得9

  三

  今天去小河邊釣魚,收穫頗豐,大大小小得了二十多條,還有三條鯉魚呢!人們常說吃魚沒有拿(抓的意思)魚歡,今天我確實體會到了拿魚的那股歡快勁兒。眼睛一動不動的盯着水面,小心,看,魚咬鉤了,掣,甩在草地上,一下子撲過去,抓住,放在網兜里。一會兒一條,一會兒一條......老四、老二、小花狗看見后急紅了眼,一會抱怨魚餌;一會抱怨運氣;一會抱怨位置。換來換去都不行,還是那狡猾的老二肯動腦子,他想了想說:”恩,不對,二叔是不是用了什麼新的招數,隱瞞着我們,我得看看。”這討厭的傢伙,硬把我的釣竿搶過去看,一下發覺了我的新魚鉤,就像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一樣,大聲嚷嚷:好啊!二叔,用上新式武器了也不講一聲,太不夠意思了!”他這一石破天驚的語言,老四、老二、小花狗及河邊洗衣的阿姨們都聽的真真切切。 幾個傢伙連忙放下魚竿跑過來看。

  那天蝶兒也在河邊,她在洗衣服,離我們約有五十米左右,她穿一件淺綠色的襯衫,臉龐紅潤。遠遠望去,人影與青山綠水相襯,嬌小而可愛。洗衣服時,她頭上扎的紫色蝴蝶結隨着身子的晃動而晃動,她時不時的抬頭看我這裡,雖然有一段距離,但我能感受到她射過來的柔情的目光。當她聽見我們這邊發生的情況后,好象明白了將要發生的事情,頭彎的更低,假裝專註的揉搓着衣服,似乎一切都與她沒有關係。

  老四最初檢查了我的魚鉤,眯縫着眼睛說:“二哥哥,太不人道了吧!還說是自家兄弟,有點新式武器都不與兄弟們共享,那兄弟們怎樣擁戴你當大哥呢?”“是啊,哥哥,太那個了嘛......”小花狗也瓮聲瓮氣的補充道。我自知理虧,同時也怕影響自己在兄弟們心中的形象,於是違心的說:”才沒有,兄弟們多想了,那天我才到小城裡去買來,正準備分給各位一點,這不,就搞忘了。好,大家不要多心了,馬上授與你們每人一顆,行不?”“哦,這才像哥哥嘛。”老四滿意的說道。

  “咦,不對。”狡猾的老二不知想到了什麼,突然說:“二叔說去城裡買的?......他這幾天哪時去了城裡?天天與我們在一起......哦!明白了,是去城裡的人買給她的。你們說,是哪個?”老四、小花狗和周圍的小夥伴開始還迷糊,突然明白過來,大聲的、一字一頓的說:“黃---彩----蝶,是不是?”幾雙眼睛突然注視着我,希望我給過明白的答案,我假裝生氣道:“亂猜,在亂說我就收回了哈。”“好了,不說了,不說行不?”

  彩蝶聽見幾個傢伙的叫聲,明白了事情即將敗露,她知道,解釋是多餘的,有些事情越解釋反而越不明白。於是,她盡量躲藏住緋紅的臉,向我透來一眼多情的目光,匆匆的收拾衣服,從那邊的小道走了。她知道,在這個可能什麼都會發生的小河邊,能把一個好人說死,把一個死人說活,人言可畏啊!

  到了家裡,我一方面為今天的收穫高興,另外,又為今天能及時剎住魚鉤事件的發展而欣喜。因為這個事件一旦傳入我父親的耳朵里去,我是要被打半死的。更可怕的是,如果傳到彩蝶的父母耳朵里,更不得了,可能彩蝶連與我在一起玩的機會都沒有。

  因為那時,是上世紀的八十年代,貧困的中國,像一座鐵屋子,才吹進一點和煦的春風。改革開放剛剛起步,固步在人們頭腦里的許多殘餘的思想還存在着。我家原來是“地主”成分,“地主”一詞,在那時是一個非常可怕的字眼,它宣布一戶人家的政治地位是極其低下的。雖然真的,我不知道這所謂“地主”為何物。可許多人家都與我們保持一定的距離,像避瘟神一樣,怕被傳染,尤其是像彩蝶父母這樣的人家。因此,我父親怕惹事,經常教導我們,孩子,在外要小心,我們家不比其他人家。你說,如果蔡蝶給我們買魚鉤的事穿給她父母知道,這還不象塌了天?

  一個黃花閨女竟然給我一個“地主”的兒子買魚鉤,這成何體統?在舊社會,恐怕要水葬的。哎,千百年來,愛情都是與血腥聯繫着的。

  我正出神的想着,奶奶突然叫道:“孫兒,去挑一挑水來。”“恩,是,奶奶。”我對奶奶的話從來都是百依百順的。

  水井離我家不遠,出門往左走,下一道小坡就是。在回來的路上,爬那道小坡時,我抬頭向我們學校的方向望望,那裡能看見學校的操場。這一看,不打緊,讓我高興萬分。因為我看見學校操場搖晃的籃板上,掛着一塊白色的四方形的布,我知道,那是放電影的幕布,我欣喜萬分。

  八十年代的生活,還是枯燥無味的,人們才剛剛跨過溫飽線,幾乎沒有什麼娛樂的東西,能看一場電影,是讓人興奮的事情。那時電影是一個村(那時叫大隊)一個村的循環放映,我們跟着放映隊追電影看,與今天的追星們相比一點都不遜色。什麼《地道戰》、《地雷戰》、《南征北戰》......一部部,如數家珍,看了一遍又一遍,許多連台詞都能背下來,就像今天的孩子背電視的廣告語一樣:今年過節不收禮,收禮還收腦白金。但那時我們背台詞,還要學着樣子,如《南征北戰》還煞有介事假裝拿着話筒:“喂,喂,張軍長嗎?你就看在黨國的份上拉兄弟一把吧!喂,喂......”;《地道戰》則學鬼子進村一節,鬼子司令屁股上中了一槍,學着漢奸的樣子,伸着大拇指:“喲西,太君,高家莊,高,確實是高啊!”回憶是幸福的重放,韻味無窮。

  到了家,我一放下桶,連忙說:“奶奶,今天學校放電影,我馬上吃點冷飯,要去看電影去了。”奶奶說:“聽誰說的,冷飯怎麼吃?生病了怎麼辦,一會就好,吃了在去。並且那電影你不是經常都追着看,不會厭煩?”“奶奶,你知道什麼?每次都不一樣,可好看了,打的可精彩了。反正你不知道,不與你講了。”我匆忙的扒了幾口飯,興高采烈的出了門。

  到了蝶兒家門口時,我有一種莫名的衝動,多想叫上她一道去,一是怕她不知道,另外有這個像喜鵲一樣的女孩在身邊有趣多了。可是因為今天的魚鉤的事,我有些顧忌,怕一會那幾個討厭的傢伙看見又要說什麼了,於是只好悻悻的從她家門口過去了。

  路上已經陸陸續續有人在行走了。有拄着拐杖的老人,手裡拿着一張小凳子;有大姑娘,小媳婦,收拾的花枝招展的,臉上搽着粉,頭髮一定是用皂角水洗過,光亮着呢!一個個穿紅着綠,嘴裡磕着瓜子,悠閑的走着。因為那時看電影,可不單單的是電影本身,它也是一種交流,屆時,各種人才匯聚,有點什麼想法的,說不定在看電影之中有意外的收穫,今天心潮的語言叫做逛緣分,古時說還有可能喜結良緣呢。因此,打扮一下是應該的;除了他們,還有與我相仿少年,甚至還有比我小的孩子,他們或由父母牽着,或者在父母周圍跑來跑去。

  我到學校操場時,天已經開始暗下來,大約七點多了,操場上已經聚集了許多的人,小小的操場上人頭攢動,聲音此起彼伏。有找孩子的;有喊媽媽的;有踩着腳而生氣的;還有頭靠着頭,全然不顧外界而切切私語的情侶們。他們在那個剛剛開放一些的農村,可是一道靚麗的風景。

  我沒有帶凳子,於是只好在離熒幕約二十米的地方,那裡有一根橫倒着的樹木,可在那上邊坐一下。坐在那裡,有兩個好處,一是稍微遠離一點人群,避免嘈雜,另外那是每次看電影時我與碟兒經常愛坐的地方,我希望一份執着的守候,能換來某種奇迹。

  電影快開映了,機器打開來,一束白色的光芒照到熒幕上。可我的心空落落的。一點也打不起精神來。

  突然,我在人群的縫隙中看見了那熟悉的蝴蝶結,她在四處的尋找着,臉上布滿了愁雲,眼中流露出某種渴望,我知道,這時,她的心與我的一樣跳動。我連忙站起來,低低的叫道:“蝶,我在這裡。”她聽見了,轉身,四目相對,怨恨與欣喜並存。她輕輕的到了我的身邊,悠悠的道:“來了,也不叫我一聲,讓人家好找,你真狠心。”“對不起,我忘了,原諒我好嗎?”我撒謊道。

  “喂,喂。”喇叭里傳來了放映員的聲音“大家請安靜,電影馬上開始,下面先請大隊長給大家講幾句話。”“喂,喂,啊,請大家安靜,注意聽着,啊,現在雖然是搞改革開放了,我們是也抓經濟為主了。啊。”話筒里傳來大隊長斷斷續續似通不通的語言。但那時沒有誰敢不聽,他可是一個大隊的“皇帝”啊!有至高無上的權利,雖然已經進入法制社會了,但在那個遙遠而偏僻的小山村,百姓就是他的臣民,他想“修理”誰就“修理”誰,保證叫你哭叫無門,尤其像我家這種“成份”的人家,更不敢有絲毫的反抗。大隊長戴着博士帽,拄着文明棍,留着幾根山羊鬍,就像《抓壯丁》里的王保長。

  他繼續說道:“啊,雖然抓經濟了,可,階級鬥爭不能放鬆,啊,敵人可能死灰復燃。啊,我們要隨時與之鬥爭。明天的電影機背到東方大隊去,仍然由王林氏、張廣利背去。啊,不得有誤,更不得搞破壞活動。”他的最後依據話是有力而帶有威懾作用的。

  電影終於開始了,一共兩部影片,一部是現代京劇《紅燈記》,另一部是《小兵張嘎》,我喜歡看《小兵張嘎》。在整個放映的過程中,蝶兒都依偎着我,專註的看着,有時微笑;有時啜泣;表現出了一個少女特有的純真與可愛,我知道我們的感情是朦朧的,心卻是相近的。我們連豆蔻年華都未到,在那還算閉塞和封建的時代,我不知我們能走多遠。

  電影散場后,我們避開人群,從田埂上過去。上弦月如一彎銀鉤,掛在高而遠的天上,漫天的星星不住的眨着眼睛。田野里起霧了,像乳汁一樣,朦朦的。小草上有了露珠,滴在腳上,涼颼颼的,我把我的外衣給蝶兒披上,他身體單薄,我怕她感冒。撲嚕嚕,一隻秧雞(田中的一種酷似雞而比雞小的禽鳥)受到驚嚇,飛了起來。嚇了蝶兒一跳,我急忙說:“別怕,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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