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心悅目的今生今世

　　今生今世，胡蘭成的書，不用大篇幅地去說這個作者，早已如雷貫耳。短暫的愛情記錄篇。而卻把張愛玲當作此生唯一的賞心悅目的愛人。

　　一、

　　今生今世，凝望着這四個黑體字，端然有憂色，隱痛與感傷也逐漸突起，用苦澀的記憶捲起素麵相見的十個章節，忘不掉揮不去的時日，彷彿桃紅的顏色聞得到香氣氤氳。而我對你的愛也便是三月桃花的氣象，艷麗芬芳但無法久留。

　　只要一閉眼，當初的情情景景便歷歷在目。我形容你的住處是：樹里聞歌，枝中風舞，恰對妝台；諸窗並開，遙看已識，試喚便來。想當年，在燕子雙飛時，盛會溯蘭亭，曲水流觴、盡多逸趣；到今日，在柳岸重逢處，法書傳蘭紙，墨池遺迹、尚有餘香。

　　看着你的一舉一動，思考着你的一言一行，日子也便有了滋味，還想把這一切帶去天涯甚至天堂，有人一定會罵一句：神經病。倘若用飲茶的過程、撫琴的心態、吟唱的方式來品評似乎是奢侈了些，但這確是我遇你的時光。

　　有沒有天上人間玫瑰天堂？一直是夢寐以求的，而人生非夢，夢非人生。一直追尋這樣的去處：若生天上，生於諸佛之所，若生人世，生於自在妙樂處。我是與凡人亦能相悅的，所以能遇仙。而你，便是我遇見的陌上游春賞花，亦不落情緣的一個人，一個臨水照花的女子。如仙。

　　遇見便忘記了周遭的一切。

　　這樣的痴狂是不是一種病？無所謂理想，無所謂遠方，無所謂國讎，無所謂鄉關。究竟是誰病了？承認自己有病的人往往無病呻吟，爭說自己無病的人往往病入膏肓。諱疾忌醫的故事大家都知道，千萬別矯情。

　　你不願意見我的 矜持，多少讓我心生要掌握的願望。所以見面后覺得你象個學生，神情叛逆，數面后又覺得你象個貴族，華麗倔強。但在我們日後比文采與口才的爭鬥中我又不得不承認你是個作家，我向來與人也不比，也不鬥，如今卻見了你要比鬥起來。但我使盡武器，還不及你的只是素手。

　　不曉得不懂得亦可以是知音。

　　在我的照片背後還寫有你的字：“見了他，她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里，但她心裡是歡喜的，從塵埃里開出花來。”這是因為心中擁有沉甸甸的愛啊。

　　兩人一起的日子我晨出夜歸，忘記了時間也忘記了一切，彷彿只要在一起就是“攀條摘香花，言是歡氣息”。牽牛織女鵲橋相會，私語未完，忽又天曉，連歡娛亦成了草草。子夜歌里有：一夜就郎宿，通宵語不息，黃櫱萬里路，道苦真無極。

　　每次小別，亦並無離愁，倒象是過了燈節，對平常日子轉覺有一種新意。只說銀河是淚水，原來銀河輕淺卻是形容喜悅。我與你卻是桐花萬里路，連朝語不息。

　　有時，你又成了潔癖的小孩，但你不喜歡小孩，小狗小貓都不近，連對小天使亦沒有好感。你不懷戀童年，不喜歡父母，沒有悲憫的情懷，你的世界里是沒有一個誇張的，亦沒有一個委屈的。每與別人見面你一照眼就看出那人又不幹凈，又不聰明。你從來不迎合別人，還總讓人稍稍不安。我每聽你說，不禁將人比己，多少要心驚，但亦無從檢點起。

　　我如何也不理解你喜孜孜看我的模樣，誇我是從頭響到腳的聰明人，稱我是令你賞心悅目的人，甚至高興得欲仙欲死。還只管問：“你的人是真的么？你和我這樣在一起是真的么？”弄得我很僵不知如何回答。

　　行走時香風細細，坐下時淹然百媚這種過於優越、優秀、優美畢竟不能代替實在的安穩，只有活下去才能愛，痴愛派不上用場而情面就脆弱地蒞臨，沒有賺足生存的本錢便生生地拒絕了濃烈的愛，心放在哪裡似乎終敵不過命運的軌跡。

　　只是我違背了承諾：歲月靜好，現世安穩。無論我曾經是多麼的令你賞心悅目，也挽回不了你執意離去的背影。

　　二、

　　一個人的痛癢關乎誰？即使是那個與你海誓山盟的人，又怎麼能時時處處使你減痛與忘憂呢？

　　多年以來坐在你的陰影里苟活於世，一病不起的時候靈魂也草木皆兵，便有了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的回顧，收拾心情如此這般，深陷其中，輕彈古琴蕩漾逝去的快樂，不必頭痛，也許是痴情，相思的緣故，樂此不疲，可是為誰相思？憑恁相思？

　　愛情是什麼？是此時此地的相遇與相悅，過時不候。象那張舊船票，再也趕不上那遠去的帆影。眺望着你決然改變的方向悵然若失。不久，舊時友就被新時人取代，窮此一生，這便是你的病根而我束手無策。

　　你是喜歡漂泊的，象雲遊，無拘無束；也自由，無牽無掛。而我不是那自如收放風箏的女人，你把風景盡收眼底，萬事不留於心的洒脫出走，沒有時間去敘舊、感嘆，因為，山河破碎，鄉關迷失，那麼現世無法安穩的諾言，還是太輕太輕，抵不過要討現實生活的沉重。

　　也許我該努力地拉住你的手，不讓你輕易地轉身。不足一年的相聚就匆匆離去，而我卻多少次夢回故園。彼此無情地傷害也許能填充心中的溝壑。如果說還？為何你身在曹營心在漢，如何說欠？只是當時已茫然。如果什麼都不說，任光陰衰老是不是很自然。

　　眼淚不是易落的，那動情時，那心痛處。

　　不思量，幾度風雨過，細思量，曾經滄海難為水。再蔥鬱的田畦不耕耘也會荒蕪了。你無心，那麼看我的臉也不再是：正大仙容；看我的眼也非：天然妙目；看我的人更不是：臨水照花。那看你還是志帥氣，氣帥體，一片錦心繡口嗎？

　　有的人雖遇見怎麼樣的好東西亦滴水不入，有的人卻像絲綿蘸着了胭脂即刻滲開得一塌糊塗。

　　你和我曾經的綠樹紅花，在戀戀不捨的季節里，你站成樹的姿勢就會翠綠蔥蘢，新鮮奪目，我笑成花的容顏便會清香宜人，春意盎然。但最終雙雙淹沒在泛黃的歲月里。

　　冷漠但沒有仇恨。既不悅目，何來賞心？！

　　該不該鬆開那曾吊在你脖子上的雙箍手，枯了就枯了，不是說枯木會逢春嗎？還可以清徹那雙迷朦的凝愛眼，另找現世安穩的去處。可我那決絕的愛意，可刳骨還母，剔骨還父，情願再世是蓮花身，只是唯一，沒有商量啊。

　　不考慮你走後我的些許寂寞有誰來照看，也請你不必過問我那些含首的微笑都去了何方，你也不會在意還有那麼多掙扎的突然湧出的淚水是不是哽咽了我無數失眠的夜晚。

　　說與笑靈犀一點，談與理默契一會，穿越靈魂的撫摸就那麼心領神會地吻合了，每一陣都那麼溫存充滿依戀。如今，還說什麼醉卧紅花樹已悲，還說什麼迷戀清月天已寒。那些凝聚在心頭的一絲冷、一絲暖化作磁鐵般的氣息裹在神魂顛倒的柔情里，被拮据潦倒顛沛流離的生活所迫，腐朽了骨氣，窮困伴隨一生的不甘以及難以面對痴情女子的救贖，便讓你畏縮不前另尋他歡了。

　　為了你，如同為了一代江山，宛轉娥眉馬前死，這樣的委屈，但心甘情願。

　　對你的情懷繾綣彷彿有餘亦或若遺，可以在紅樓夢與三國演義里對酌，酣醉的是才情如芳香的沁人肺腑。但不要輕信樹木都是筆直的干不會彎曲，更不要輕易陶醉在無心的遇合中談笑無還期。

　　他鄉，不再有你，離去，刻不容緩，真的不再需要賞心悅目，也可以度過今生今世。

　　三、

　　兩個獨特個性的人傾心於知識、才華、勇氣等方面，只能相互激勵、驚奇、欣賞與溝通，最難在一起生活。愛情，不但是為相守，亦是為疼惜不已。那種一見傾心、終生眷戀的愛情的確具有一種命運般的力量。

　　尼采說真正的男人是戰士和孩子，作為戰士，他渴求冒險，作為孩子，他渴求遊戲。真正的女人就是柔弱與母性，柔弱成全男人的英雄氣，母性坦然無私，具有最堅韌的力量，可以克服與承受一切苦難。

　　他倆都不是。一個喜新厭舊，一個戀故懷舊，都沒有做到徹底。他沒有把愛她當成一生的榮耀，也沒有親手把她調理成愛人和母親。

　　他選擇的轉移緣於愛。而轉移的情感只能是平淡的，也許會有一點清新，決不至於神魂顛倒。她選擇的孤獨緣於愛。而解除孤獨只能靠相愛相知的人，尋求理解而不得那麼就孤芳自賞吧。

　　人世間的愛往往是得不到而有回味與遺憾，才會有後世的諸多評論與精彩回顧，否則，沒有值得的回憶一眼就望到了頭，那人生豈不太短暫！

　　兩情相悅，既悅目又賞心，多麼的難。可一個人的愛找不到落腳的地方，那今生今世該留戀什麼？感受生命的歡樂與痛苦，感受愛情的痴迷依戀與可遇不可求。

　　苦苦追求與終生不遇都是痛心疾首的。深深地愛過，才知道冷暖的刻骨銘心，深深地疼過，才知道傷的是皮還是骨。靈魂相知，身心相融。愛得有尊嚴，活得才有氣度。

　　必然有更多的人從那方土地上，收穫今生今世的答案，必然有更多的人從那些感動里找到今生今世，以一種亭亭玉立的姿態不行而知，不見而明，不為而成。

　　人生苦短，只是一眨眼，要麼春光不再，要麼來世情緣。能再來一次的時候，請給我帶些今天，不必苦苦追問哪裡是天上人間。

　　今天，有多少男人能拉着妻子的手象亞當一樣，面對上帝問心無愧地說：“這是我的骨中之骨，肉中之肉。”

　　人生最值得珍惜的乃是那種歷經滄桑而始終不渝的伴侶之情。如果沒有終身相愛的決心，不可妄稱夫妻。一旦結為夫妻，就要坦露身心，尊重對方的人格與心靈，懷有一腔珍惜之情，來克服婚姻產生的一些倦怠，在婚姻之中不斷更新愛情的理想的性的快樂，互相信任，深切地惦念，共擔今生今世的命運。

　　很贊同周國平先生的觀點：理想的夫婦關係是情人、朋友、伴侶三者合一的關係，既要有情人的熱烈，朋友的寬容，還要有伴侶的體貼。

　　一個心愛的人每每給我們的生活嵌上一種真情鉻印，給我們的心靈創造一種通暢氛圍，給我們的感官帶來一種舒適陶醉。唯此，今生今世才生活在志同道合、相依為命的賞心悅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