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
手機:M版 分類:優美散文 編輯:小景
又到過年時[苦菜花文萃】
轉眼間,已經過了冬至,數九從此開始,離過大年也沒有幾天,屈指可數了。對於過年,我感慨萬千。
三元錢的年歡天喜地
沒有經過大集體時代的人,不知道那時的艱辛。那時候雖然日子苦,老百姓樂呵的多,這也許就叫做那個時代提倡的:“窮棒子精神”吧。
每個生產小隊有文藝宣傳隊,大隊有高蹺隊。一進冬季,生產隊與生產隊之間鑼鼓之聲相聞。尤其是高蹺隊的鑼鼓聲一響,震得人心兒發顫。能夠進入文藝隊或者高蹺隊,是最大的光榮,一般都是貧下中農子女的份,地主富農的子女沒有特技和表現特別好是進不來的。我們隊里徐耀華,是個地主子女,高蹺隊里扮演白蛇,他單腿跳過一米多高的方桌,放八字不用人扶,一個鷂子翻身就立起身,常常讓人們喝彩聲不斷,才成了高蹺隊的隊員。
臘月天,滴水成冰。生產隊開始文藝練兵,準備過罷年,參加全公社的文藝匯演。邀請周圍生產隊的文藝隊來村子里演出,生產隊的文藝隊也要到周圍的生產隊演出。
一根鐵絲綁一疙瘩爛棉花,往廢柴油桶里一蘸,點着后,濃煙滾滾,油點噴濺。一場演出下來,演員成了煙熏猴,身上油跡斑斑,可是誰又不再乎,反而引以為榮。
看演出的社員更辛苦,幾乎是全村男女老少都來看演出,一場三四個小時下來,紋風不動,我知道為什麼,怕一旦離開,沒有好地方。因為劇場的規矩是:“地方是伙的,你走就是我的。”
社員們辛苦一年了,要過個好年了。那時候每一個男強壯社員一天工分是一個日工,最好的生產隊一個工值四角左右。還有的個別生產隊倒分紅,只好不分紅。
我家九口人,父親和母親一年下來掙了800多個工分,按三角錢計算,一共280元,口糧每人380斤,平均一角五分計算,口糧款是57元,九口人是513元,倒欠生產隊233元。如果再加上瓜菜錢,過去的欠款,數目是個天文數字。
過年了,能分上紅的社員,生產隊每家給借五元錢。沒有分上紅社員,每家給借三元錢。就這三元錢,精打細算的媽媽,安排的井井有條,讓全家人歡天喜地過一個革命化的大年。具體安排如下:
半斤酒0。4元;川字磚茶一小塊0。4元;蠟燭二隻0。16;香煙三盒0。39元;調料0。3元;糖塊0。3元;火柴5盒0。1元。
【以上物品憑供應票買,想多買也辦不到。】
還要買五個麻雷和一版小編炮花0。3元,紅字一張0。05元;給妹妹買紅頭繩之類花。0。2元,你看看,就這三塊錢,過年還是沒有花完,換成五分,二分的紙幣給孩子發壓歲錢。
半斤燒酒滿村村醉
1973年春節期間,是我當了民辦教師的第二年。被駐大隊的工作組組長看中,臨時借調到工作隊當宣傳員。白天給學生上完課,晚上和工作隊到生產隊宣傳文件,組織文藝宣傳隊,寫新聞報道稿。雖然累的冒虛汗,腦袋還是輕飄飄的,成為了借調幹部。
年前,和工作隊一起訪貧問苦,到最困難的貧下中農軍烈屬家中走訪慰問。
到了永順二社一戶姓張貧農家,比我知道最貧困的人家還要困難。全家七口人,只有二床破棉被,炕上沒有炕席,病老婆起不來床,一直在哼哼。老支部書記和工作隊長一商量,讓生產隊多借給他家二元錢,到三道橋給他女人看病。正好公社有慰問品,大隊還分到棉被一條,讓我給寫了介紹信,再蓋上大隊的公章,讓他早點領回來。
就這麼一點點溫暖,讓那一家人千恩萬謝,要磕頭,被我們擋住了。
過罷了年,我一起和文藝宣傳隊,高蹺隊又到了永順二隊慰問軍烈屬,演出文藝節目,整個村子沸騰起來了,鑼鼓喧天,歡聲笑語。人們互相拜年,問好。
這時,二社社長把我拉住一邊,神秘地對我說有老書記活動,我只好跟着去了,原來是到姓張的貧農家,他們家要請工作隊和大隊幹部去他家喝酒,我只好去了。
一進門,受到了熱情的歡迎。那個老婆的病好了,高興的的像個孩子。家裡收拾的乾乾淨淨,炕上擺開了二張方桌。老書記和工作隊的人早已入座,我因為年輕,可身份還是有的,被安排在老支書旁邊。
一大盤胡麻油調黃豆芽,一大盤豬頭肉,一大盤拌粉條,一大盤鹹菜,已經是夠豐盛的了。
緊靠炕沿的大鍋里,一鍋茶熱氣騰騰,上下翻滾。給我端來了一大碗茶,燙的不敢挨嘴唇。
姓張的老貧農,從南涼房雙手抱來玻璃瓶裝的半斤酒,樂呵呵地放在滾燙茶水鍋里,讓酒溫熱,好招待大家。
誰知,冰冷酒瓶一進入滾燙的茶鍋里,只聽:“嘣!”清脆的一聲,瓶底掉進鍋底,手裡拿着半隻爛玻璃瓶。半斤酒,全部和茶水和在一起。
姓張的老貧農氣得要踫頭,病剛好的媳婦放聲大哭。還是老書記臨陣不亂,有辦法。對姓張的老貧農說:“酒倒進了茶水裡更好,招待的人多,心意我們領了,茶當酒喝!”
聽到哭聲,人們都趕來問詢,當知道了這種情況,也附和着說:“我們一起喝。”
我只好勉為其難,端起一碗酒茶。好濃烈的酒味,直衝鼻腔,剛聞到這酒味,就讓人頭暈。一碗下肚,幾乎醉了。
這一大鍋酒茶,老書記喝了,工作組的喝了,鄉親們喝了,高蹺隊和文藝隊的演員們喝了。不一會兒,喝了個底超天。
所有的人都有醉的感覺。佳話也傳開了:半斤燒酒滿村村醉。
我的手錶可能停了
隨着文化大革命的深入發展,從中央到窮鄉僻壤都要過一個革命化的春節。年前,工作隊根據上級文件精神,安排了社員大年三十上午還要大幹,擔土送肥搞突擊,一直干到中午十二點,下午放假。那時,隊幹部和駐隊工作組和社員同吃同住同勞動,一上午的突擊,我已經腰背發麻,渾身冒冷汗。
工作隊還規定,晚上地富反壞右【地主,富農,反革命,壞分子,右派分子】和被捉住的賭博人員到生產隊清除牛圈裡的雜草和糞尿,時間到晚上十二點。
監督他們幹活,這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落在我的頭上。因為我最年輕,家又在生產隊里。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鼻子酸酸的,總覺得不是滋味。看着他們,不由得想起我的父親,雖然不是地富反壞右,當了幾天國民黨警察,屬於公安六條人員,今天檢查,明天交代。我在會上辯解,我父親是參加起義人員,他們還是揪住不放。
再看看平時,三歲的娃娃,半道攔住地富反壞右分子,讓低頭就得低頭,說批鬥就批鬥。大小會上,他們戴着高高的紙帽子,掛着寫着自己名字,用紅筆打了叉的大紙牌子游斗。這不,大年三十還要干到晚上十二點。
眼看着家家戶戶燈籠點亮了,馬雷也稀稀落落的響那麼三二聲。天黑的對面看不見人,我一看手錶,才晚上8點零5分。本來,我對這個任務打心眼裡不滿意。再說,我也說不清楚什麼,心一橫,說了一句:“已經到了十二點了,回家去吧!”
我在回家的路上,發現有人看着我們。不管他,過了年再說。
過了年開學不久,工作隊長找我談話,詢問大年三十的事。我說按規定,晚上十二點收工。工作隊隊長搖了搖頭,我又說,可能是我的手錶停了。
就這樣,一句話:我的手錶可能停了,我被取消了借干身份,我又開始全心身去教書,寫稿子的事,工作組一直讓我干到運動結束。
內蒙古杭錦后旗三道橋劉文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