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暖的記憶（四）

　　對於眷戀老婆孩子熱炕頭的這個年齡的我來說，復原學生時代和女同學之間的一些故事，似乎有點不宜。朋友也勸我，掂量。我一直猶豫着。昨日，妻子一邊看着我的日誌，一邊說，溫暖的記憶有了一二三，還有四么？有，是我上師範時與一個女同學的小故事。寫吧，寫完我看看。如此的平淡，如此的真誠。那就寫吧，寫了或許是一種了卻。

　　海子說：“生命中有很多東西，能忘掉的叫過去，忘不掉的叫記憶。” 斷了的，是共同生活的經歷；少了的，是彼此的消息。心卻熱着，因為有那些溫馨的往事。穿越着時間與距離，那些溫馨不用時時提起，卻會時不時地駐足心間，悄然無息。

　　踏進師範的大門沒幾天，新鮮、陌生、矜持全沒了，同宿舍的閑諞，一幫大老爺們，自然就諞到了女生。埋怨老裴（班主任），怕是看了照片轉挑了些不養眼的，沒一個心疼的，看看人家二班。閑了就侃女生，夾雜着瓊瑤、顧城、海子、舒婷、...朦朦朧朧，懵懵懂懂。女生是一個話題，愛情是一個主題。過去的，將來的。在舒婷、瓊瑤、顧城、海子的“蠱惑”下，正值“花季”的同學，心湖泛起一片漣漪，甚至有些騷動。一學期剛過，已有同學好了起來，開始書寫自己的《致橡樹》。看着高一屆的校友出雙入對，瞅着本班的同學秋波漾漾，讀着顧城的《一座小城 》“我的心， 是一座城， 一座最小的城。 沒有雜亂的市場， 沒有眾多的居民。 冷冷清清， 冷冷清清...... ”，我心如春水。

　　“我明白你會來，所以我等。”第二年的秋季學期，班上的一個女生引起了我的注意，不怎麼漂亮，但很受看，老實本分善良...主要是我認為我般配能拿得下。可一年來我和她一句話也沒說過，嚴格的說她一年來連一句話也沒和我說過。這不成問題，問題是她在縣城我在偏僻的小山村裡。我猶豫了，猶豫間在一個小雜誌上看到了一句話：愛情是不分國籍的、種族的、窮富的......多麼偉大啊！我要進軍！

　　於是，有意無意的接觸，搭訕，總算說上了為數不多的幾句話。有話了就有事。

　　一次學校組織冬季越野賽，我和她都參加了。途中遇見了，她說還行嗎？堅持！我什麼也沒說，也不知道說什麼，我激動啊。只有拚命地跑，跑。一萬米的越野賽我堅持了下來並且取得了49名的“好”成績，可我忘了給終點的老師交在中點領的紙條，丟掉了給班級加的一分分數，為此我懊惱。好在，她給我寬心，沒什麼，堅持下來就不錯啦，穿上衣服小心着涼。一句穿上衣服小心着涼，讓我心湖開花。“語言是靈魂的絆腳石。”我無語，語言是那樣的無力。後來才知道她那是對同學的關心，對別的同學都說過。

　　我的多情促成了又一次機會。一個晚自習同學們都到了教室，可她沒到，等等，沒到。再等等，還沒到。一向內斂木納的我竟問了與她同宿舍的一個同學。說病了，你想看嗎？這個女同學領着我去了她們的宿舍。我們有一句沒一句的說了起來，說了許多，說了一個兩個鐘頭的晚自習。她說感謝我來陪她給她做伴，黑洞洞的樓道空蕩蕩的房子，諾大一棟宿舍樓只有她。半截蠟燭緩緩地發出溫柔的火光，在那個寧謐的夜裡，如一朵亭亭玉立的玫瑰盡情綻放。

　　時間走着，我們也走着。快放寒假了，同學們忙着拆洗被褥。我低着頭紅着臉抱着拆下來的被面被裡給水池邊洗衣服的她說，給我洗洗行不？行。“嘩嘩嘩”水龍頭唱歌了，多麼美妙！又是後來我才知道，她那是不好推脫。

　　放假了我送她，她要過渭河，到北邊一個叫中灘的鎮子搭車回家。一路上有她有我有一個她的同鄉女孩有刷刷的腳步聲，再有就是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話聲和着腳步聲，像一首歌，像一首詩。那個小女孩要麼走在前邊要麼走在後邊，好知趣的好女孩。過了渭河支支扭扭的便橋。我在橋的這頭她在橋的那頭，很詩意，我想到了余光中。我想作詩，文字卻屏障着情感，那樣的蒼白。我佇立，再佇立。佇立到橋的那頭，山的那邊。

　　又開學了，一切的一切都在進行，不言也不必言。教室里、操場上、鐵道邊、南山頂、渭水畔...成雙成對，形影不離。生氣，和好。和好，生氣。這年冬天的一個乾冷乾冷的傍晚，鐵道邊閉眼的瞬間我脖子上多了一條白白的毛毛的圍脖，開思敏線的。在夕陽的照耀下，熠熠生輝。十幾年後我百度了一下，是開司米。當時為她為圍脖寫過一首不是詩的詩。你，我的畢加索，白玫瑰上盛開着紅玫瑰。你，我的梵高，抽象了一脖子的溫，一身的暖。

　　這年的第二年，一個雪花飄舞的晚上，我身上又多了一件銀灰色的暖暖的背心，馬海毛的。她，左拉拉右扯扯，前看看又后看看。我，站成了一個永恆。只覺得被一團溫馨裹挾着。洋芋。突然，她又發現新大陸似的，啊，換了馬甲，人就不認識你了。此時，雪地里多了一串不規則的音符。我的毛背心如同圍脖一樣惹得在一起的哥們一陣羨慕。我原來遲鈍的愛與情，因為毛背心和圍脖變得敏銳而堅定。

　　在溫暖和感動中，我們的愛情，在經營了兩年有餘的夏天的一個昏暗的黃昏，成了彼此的祝福。毛背心和圍脖的溫暖和感動，情和義，在時間的催促下，已化作清淡的雲飄在天邊。我不去抬頭，卻知道在那兒。曾經的毛背心和圍脖，曾經的愛，有過的溫暖，有過的情，我承載過，已成記憶，除此次之外，也不想提起。

　　“感謝你贈我一場空歡喜，我們有過的美好回憶，讓淚水染得模糊不清了。偶爾想起，”------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