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的記憶（三）

　　過年的記憶總是伴隨着一縷酸楚，但反觀童年過年的時光，卻又像熟透的櫻桃，酸中帶了一些甜味，有時卻又不禁泛起一些不捨得甜蜜。

　　一到臘月二十七、八，就真正進入到到了新年的時光。家家戶戶都準備過年了，有一部分人家喂的年豬就會殺豬，儘管豬不大，有一些喂的豬只有一百來斤，卻被稱作大肥豬，主婦就會得到村裡其他人的讚揚，只是由於那個年代沒有多餘的糧食用來餵豬。儘管殺的豬不大，但是還是會受到童年的我們的殷切期盼。俗語有云：七不殺豬，八不宰羊，臘月二十七是絕對不能殺豬的，據說如果不小心犯了這個忌顧，來年就會在餵豬的過程中不順利。所以，如果恰好本年輪到供奉先人，由於要將豬頭供奉在敬獻先人的香案上，所以就只能到二十九或者除夕才能殺豬了。我們本地沒有要先供奉先人，之後才能吃年豬肉的忌顧。但是，到上世紀九十年代末，在我上岳父家過年時，卻發現在岳父所在的村子里有這樣的忌顧。小時候，我們期盼早點殺豬，除了早殺豬能夠早吃到血饃和肉的原因之外，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能夠耍豬尿泡（豬膀胱的俗稱），這是現在的孩子不可能理解的現象。

　　耍豬尿泡是有一整套程序的。先是要在殺豬的湯灶前守候，等到大人們在湯豬的大鍋里用浮石將豬毛褪盡，又將豬的身體掛起來之後，我們通常要拿着鉗子把剩下的零星的豬毛夾住拔出拔完。然後才等殺豬的匠人劃開豬肚，取下拖油子（豬的腹部長有乳房的部分）之後，就到了我們最期盼的時刻——割豬尿脬。終於在匠人的一聲“拿去耍”的一聲中接過豬尿泡時，我們就會像得了大獎一樣，興高采烈地拿着豬尿泡，在同伴簇擁中，鄭重地從鍋腔里掏出一些灰燼，找一個平整的地方，把灰燼細心地鋪在地上，然後用手使勁地在灰燼上揉搓這珍貴的豬尿泡。一般是邊揉搓，邊念念有詞：“尿脬尿脬圓圓，裡面裝的油鹽；尿脬尿脬吊吊，裡面裝的屎尿；”周而復始，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為的是尿脬在充氣之後能圓圓地。長大后，我才想明白，也許是灰燼為鹼性，在揉搓的過程中，鹼性的灰燼作用到豬尿泡上之後，增加了尿脬的延展性，重啟之後會更大。為了能揉搓一氣尿脬，往往同伴會打架罵仗，只為揉搓一下尿脬。揉搓好之後，就會有夥伴到竹林叢中割一莖竹管，插進豬尿泡的輸尿管里，夥伴們就輪番向里吹氣。豬尿泡就會像氣球一樣鼓脹起來，等到像籃球一樣大小的時候。就用線繩子紮好，不讓漏氣。於是，一件好玩的玩具就好了。夥伴們前呼後擁，來到大場里，就會像踢足球一樣玩起來，也顧不上豬尿脬上連油帶土的污物會髒了衣裳，往往一隻豬尿脬就會成為過年時的玩具，一直可以玩到正月十五過後。童年的豬尿泡給我們帶來了許多歡樂，都是由於那個年代的玩具少得可憐。

　　記得在童年時代，擁有一頂類似大檐帽的帽子（當然是那種模仿的服飾）曾經是我的夢想，但是一直到長大都沒有能擁有一定這樣的帽子。還有就是在縣城上學的外甥，有一年暑假到我家去的時候，帶了一本彩頁連環畫（記得內容是“我家有個小弟弟，聰明又淘氣”），我愛不釋手。在他走之前，我期盼他已經忘記了。但是，在他坐上車走了一百多米之後，又返回來向我詢問連環畫的事（是我姐夫開的車），我只好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從被單底下取出還給了他，在我的戀戀不捨中看着他拿走。

　　還有一次，我到姐姐家去過年。一隻製作好的豬尿泡就是我和外甥的唯一玩具，但就是這隻唯一的玩具，卻帶給我一些煩惱。原因是在一次踢豬尿泡的時候，這隻豬尿泡碰在了一塊尖銳的石頭上面，隨着一聲巨響，豬尿泡破裂了，當時我嚇得不知如何是好。外甥也幾天不理我，在異鄉的我孤獨了好幾天。後來，是姐姐出面調停，我答應等第二年我家殺豬的時候賠他一隻豬尿泡，外甥與我才重歸於好。當然，第二年我家的豬尿脬也沒有賠給外甥，但從那以後，我就更加珍惜豬尿脬，也在沒有發生過豬尿脬被石頭劃破的事情。

　　現在的兒童，有那麼多的玩具可以玩。但是，他們卻並不比童年的我們快樂。也許是現在的課業太多的緣故吧，總有上不完的補習班和興趣班。

　　而我，依然懷念我玩豬尿脬的時光，懷念我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