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天，能否再喝上桃花江的擂茶？

　　問天，能否再喝上桃花江的擂茶？

　　---木 易

　　去年春節前的一天，我冒着一場鵝毛大雪，開了十幾個小時的車，終於在天色暗了的時候到了女朋友的家。

　　村子里到處都看到掛着大紅燈籠的人家，細細的雪花在風裡洋洋洒洒地飄着。

　　女朋友嬌柔的挽着我的胳膊，她的母親把我引進屋子裡。一進門，一股暖烘烘的熱氣撲面而來。友善、質樸的一家子正圍坐在柴火灶旁邊，嗑着瓜子，談天說地。柴禾吐出的紅紅的火焰映照在他們的臉上，臉膛都是彤紅彤紅的。見我來了，他們打着招呼，摞擠着凳子，讓我坐在了正中央。

　　“來！喝口茶暖暖身子。”女朋友微笑着遞給我一碗茶。

　　我雙手接過茶碗。哇！一股花生、茶葉與芝麻的很濃很濃的香味立即沁入我的身體里，我連忙喝了一口，不想卻打了一個顫，用舌頭舔了舔嘴唇，眨吧眨眼，真的是香！

　　我望着碗里的茶葉、花生、芝麻等茶底，心裡想：我走南闖北多着了，可這種茶我真還是第一次喝！女朋友告訴我：“這是擂茶！擂茶可是我們桃花江特有的茶品哦！”

　　第二天我剛起床，女朋友的母親就招呼我，叫我看她做擂茶。她先拿來一個二十幾厘米高陶瓷的、深碣色的、碗口粗的缽抹乾凈，放在一張椅子前的地上，再拿來一根還算挺直的一米多長的木棍子，棍子的一頭更是發出幽黃的光亮，接着端來一個裝滿花生、芝麻、黃豆等等的竹籃放在身旁的桌子上。她的母親端坐在椅子上，先把茶葉放在缽里，兩腿夾着那個瓷缽，手持那根叫作擂茶棒的木棍子，在瓷缽中上下左右地轉。接着又放入花生、芝麻，擂茶棒攪着擂茶料順着擂缽內壁上下飛快地旋轉着。她的母親是一位七十多歲的老人，頭髮已經斑白了，身子骨也很弱小，可是她製作起擂茶來，絕對稱得上高手！兩隻滿是青筋的手配合得非常自如，時快時慢、時上時下、時左時右，動作嫻熟、流暢、歡快、有力！

　　女朋友的個子僅差一點點就追上我了，瘦瘦的乖巧得很，是那種一看就準會喜歡上的那種女性。長長的頭髮，黑里連着微黃、略卷，紅潤的瓜子臉，戴一副茶色邊的近視眼鏡，嘴角自信的微微上揚，右嘴角偏上方有一顆細小的黑痣，可愛得很！她是一位高中語文老師，坐在母親身邊，做擂茶她是幫不上什麼忙，嘴可一刻也沒閑着，便喋喋不休地開說了。

　　女朋友說，擂茶是桃江特有的茶品，也是桃花江一帶獨有的茶文化。它的主要原料是：茶葉、花生、芝麻、綠豆、黃豆、玉米、白糖等等，也可以是其中的某幾樣，但我們家常用的是茶葉、花生、芝麻和白糖，也是我們家人比較喜歡喝的。說它是茶，其實它比茶在其它地方要複雜多，而且是更有營養的。擂茶的原料一般都是先用微火炒過或烘焙過的，這樣香味就濃。制擂茶時要先放茶葉擂一會兒，若先放了花生的話，茶葉就會沾在花生上，不好擂了。擂茶除了自己家人解渴、降署、當茶飲料喝之外，更重要的是用來招待客人，家裡若來了客人，打上一缽擂茶，那是必須的事情。

　　說話間的一會兒工夫，擂茶就擂好了。女朋友把一疊碗一個一個的擺在桌子上，再往碗里添加茶料，接着在柴火上懸挂的水壺裡取來開水，一勺一勺地倒在裝有茶料的碗子里，用筷子攪拌一下，濃濃的擂茶香味頓時飄灑開來，瞬間瀰漫著整個屋子。

　　擂茶的顏色淡黃，抿一口在嘴裡，香里是透着甜！茶水喝完了，便用筷子拔茶的底料吃，我大多是仰着脖子用舌頭舔，好笑得很。茶底嚼在嘴裡脆香脆香的，那才叫一個爽！女朋友說，芝麻營養豐富，含大量常被人們稱為防止衰老的維生素e，它對改善血液循環、促進新陳代謝有很好的效果；花生含有維生素E和一定量的鋅、能增強記憶、抗老化、延緩腦功能衰退、滋潤皮膚。《本草經集注》中更有記載，說擂茶主好眠，兼有清熱、解暑、止渴、生津等多種功效。我被女朋友的才識佩服得五體投地，更是被她深深地吸引。

　　由於正值春節，我必須得趕回去照顧孩子，便懷着依依不捨的心情同女朋友和她的家人告別了。女朋友挽着我的胳膊，雙目盯着我的眼，說：我的情況你是知道的，你必須得努力呀！我信誓旦旦的說：沒問題！每個字里充滿百分百的自信。完了，我還在她的額頭上含情脈脈的親了一口。

　　理想與現實總是相差太遙遠。布谷鳥很快就叫響了，由於朋友以前答應我的事情有了很大的變化，我的努力也得不到絲毫的起色，便不得不收拾起行囊，再次去了南方。

　　當端午的粽子四處飄散着香味的時候，四處碰壁的我仍然灰頭土臉的，店子始終沒有開起來。

　　再次去見女朋友時，她從的士里彎腰走出來，依舊是那樣的迷人：頭髮是剪短了些，眼鏡搭在秀逸的鼻樑上顯得很斯文，只是曾經最常見的牛仔褲變成了一襲連衣裙，裙子很特別，同她的身材搭配得恰到好處，很有個性和韻味！讓我想起了曾經在北京進修攝影時拍攝的模特紫禁城系列：高貴、古典而又時尚。看她雪白的腿，只能讓我發出“嘖嘖”的讚歎聲，因為實在是沒有辦法找到那樣的詞語來形容她的美！

　　我的聲音很小：“近些日子是來不了桃花江了。”

　　女朋友說：“我還能相信你嗎？”

　　“我沒有騙你，我努力了！一直在努力！並且從未放棄過努力！！”

　　“我們太艱難了，這樣過得很苦！”

　　我的額頭滲出了汗珠，開始是一小顆的，到後來變成很大很大一顆的，迅速從臉頰滑落。

　　洞庭湖的風輕蔑地從我身邊掠過、、、、、、

　　出差在海濱城市，踏着夜色，輕撫着渤海面吹過來的風。點了一盤渤海里打撈起來的魚，端起一杯特大的扎啤，輕輕抿了一口，好澀！以前我常出差，喝出的可不是這種味道呀！

　　渤海灣的風吹亂了對面一個俏妹妹的頭髮，坐在她身旁的小哥哥輕揉地把它捋起。

　　我端起桌子上的擂茶，猛地喝了一口。“噗---”， 錯了，我喝的不是擂茶，而是渤海灣的扎啤！曾經香甜的擂茶早已不再了，桃花江的擂茶與我相隔千里萬里呀！

　　我仰着頭，問天：我能否再喝上桃花江的擂茶？

　　6月26日 於出差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