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話“《紅樓夢》和特‘澀’社會主義”

　　閑話“《紅樓夢》和特‘澀’社會主義”

　　陳宣章

　　《紅樓夢》是一部具有高度思想性和藝術性的偉大作品，代表古典小說藝術的最高成就之一。作者根據家族興衰的藝術升華，對封建科舉制度、包辦婚姻、等級制度及社會統治思想等都進行深刻的批判。中國古代四大名著中，《紅樓夢》的特色就是表現手法曲折隱晦，用北京話說就是：特“澀”。

　　歷來封建統治者害怕人民。封建社會有“大不敬罪”，連寫文章時不小心寫了皇帝名諱也因“大不敬罪”而處死。文字獄發展到清朝達到登峰造極的地步。歷來的文章、小說都借古諷今或者借前朝說事，因為歷朝都詆毀前朝，否則何以推翻前朝。清朝對明朝的態度是個例外，因為清兵入關最初名義上是吳三桂借兵驅除李自成，清帝需要對前朝皇帝表示尊重。明代末帝崇禎帝死後，清朝順治帝不但奔喪，還喊他為大哥。但是，一旦遺民要“復明”， 清廷絕不留情，非要斬草除根不可。

　　與其他三部古典名著不同，《紅樓夢》成書於18世紀中葉的乾隆時代，而曹雪芹就是當時人，他不曲折隱晦行嗎？《紅樓夢》被譽為“中國封建社會的百科全書”，在中國古代民俗、封建制度、社會圖景、建築金石等各領域皆有不可替代的研究價值，達到中國古典小說的高峰。但是，《紅樓夢》終究是揭露文學，要冒殺頭的危險，於是，曹雪芹就用曲折隱晦的表現手法、凄涼深切的情感格調、強烈高遠的思想底蘊，塑造了一大批人物，講述了一系列故事，深刻地批判封建社會的腐朽沒落，指出封建制度必然滅亡。

　　《紅樓夢》第一回有一幅對聯：“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又塑造了賈雨村（假語存）、甄士隱（真事隱）兩個人物。“此開卷第一回。作者自云：因曾歷過一番夢幻之後，故將真事隱去，而借‘通靈’之說，撰此《石頭記》一書也。故曰‘甄士隱’云云。”“雖我未學，下筆無文，又何妨用賈雨村言，敷演出一段故事來，亦可使閨閣昭傳，復可悅世之目，破人愁悶，不亦宜乎？故曰‘賈雨村’云云。”真事隱到何處？就在小說中！早期抄本甲戌本第一回有批語：“若雲雪芹披閱增刪，然則開卷至此這一篇楔子又系誰撰？足見作者之筆狡猾之甚。”於是，“此系生前生後事，倩誰記去做奇傳？詩后便是此石墮落之鄉，投胎之處，親自經歷的一段陳跡故事。其中家庭閨閣瑣事，以及閑情詩詞倒還全備，或可適趣解悶，然朝代年紀，地輿邦國，卻反失落無考。”說得明白：“此系生前生後事”，“然朝代年紀，地輿邦國，卻反失落無考。”妙極！

　　《紅樓夢》通篇貫穿“真事隱、假語存”的手法，許多人物姓名的諧音也含義深刻，例如：英蓮（應憐）、馮淵（逢冤）等等。所以，毛澤東說：“《紅樓夢》不僅要當做小說看，而且要當做歷史看。他寫的是很細緻的、很精細的社會歷史。他的書中寫了幾百人，有三四百人，其中只有三十三人是統治階級，約佔十分之一，其餘都是被壓迫的。犧牲的、死的很多，如鴛鴦、尤二姐、尤三姐、司棋、金釧、晴雯、秦可卿和她的一個丫環。秦可卿實際是自殺的，書上看不出來。賈寶玉對這些人都是同情的。你們看過《金瓶梅》沒有？這部書寫了宋朝的真正社會歷史，暴露了封建統治，揭露了統治者和被統治者的矛盾，也有一部分寫得很細緻。《金瓶梅》是《紅樓夢》的祖宗，沒有《金瓶梅》就寫不出《紅樓夢》。”

　　《金瓶梅》是明代長篇世情小說，寫的是宋朝真正社會歷史，所以不必曲折隱晦。同朝議政文章是有風險的。魯迅也只能曲折隱晦，不這麼寫，只能被剝奪言論自由。所以，魯迅的文章常常被書報檢查官“開天窗”。魯迅文筆曲徑通幽、隱晦曲折，也正是這種雜文式的隱晦曲折造就了魯迅文學與眾不同的特點、桀驁不馴的不屈靈魂。也許這種隱晦曲折的特點更能使文學人性的闡述得到更理性地挖掘與解讀。

　　魯迅評價《紅樓夢》：“全書所寫，雖不外悲喜之情，聚散之跡，而人物事故，則擺脫舊套，與在先之人情小說甚不同。……蓋敘述皆存真，聞見悉所親歷，正因寫實，轉成新鮮。”（《中國小說史略》）

　　百度百科：“《紅樓夢》變相地反映了現代人的交際能力。”確實，現今社會用北京話說就是：特“澀”。出版社早已成為“書號出售處”。好不容易有了網絡，又常常因為一個“不準出現的關鍵詞”（是哪一個關鍵詞還不告訴你）而禁發。對網站霸主提一下意見，乾脆就“禁言”。嗚呼！連“開天窗”的要求也被拒絕。於是，也只能學習曹雪芹、魯迅的曲折隱晦筆法了。俗話說：“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可是，歷史上哪個皇帝願意聽直諫？那個唐太宗以“聽直諫”聞名於歷史，可是，背後不是咬牙切齒要殺魏徵？魏徵死後，還被唐太宗罷婚約（指先前把衡山公主許配給魏徵長子魏叔玉），“推倒碑石，磨滅碑文”。

　　歷代文人多數是喜鵲派，天天唱讚歌。這樣，既可以明哲保身，又可以升官發財，何樂而不為呢？唱讚歌者有添油加醋者，有捧屁曰“香極”者，有“馬屁拍在馬腳上”的……要唱得恰如其分是需要水平的。例如：1.2013年02月01日《湖北日報》文章《反腐敗，打老虎拍蒼蠅還要滅病菌》。2.2012年12月07日《新京報》文章《媒體稱李春城落馬顯示反腐不再“只拍蒼蠅不打老虎”》。雖然李春城（四川省委副書記）是十八大之後第一個被雙規的省部級官員，也不能說以前是“只拍蒼蠅不打老虎”，難道近20年來雙規的那些省部級以上與省部級以下腐敗官員都是蒼蠅？3.北大笑長周其風在新科領導面前諂媚奉承（網上瘋傳周其鳳幾幀猥瑣諂媚照），而將北大搞得烏煙瘴氣，周氏、張維營們利用官權玩弄女教授、女研究生、女大學生，不學無術。周其風終於被免職，全校教師一片歡騰。

　　不管什麼地方，一有腐敗現象曝光，當地主要媒體就會“及時”報道領導人如何重視、如何調查、如何“嚴肅”處理？即使該領導人與腐敗官員是黑後台或者一丘之貉，也是如此。例如：江蘇泰州濱江工業園區管委會豪華宴請，遭群眾圍堵。泰州市政府新聞辦公室：1.泰州市委已做出決定免去張愛華泰州濱江工業園區管委會主任職務。2.事件調查：“接待活動執行相關規定不嚴，造成較壞影響”。經查，2013年4月19日晚，泰州濱江工業園區管委會接待中心共有桌餐三桌，其中兩桌為園區管委會招待前來考察洽談的河北滄州客商，共20人，酒水、菜品合計5430元，每桌2715元。當晚濱江工業園管委會主任張愛華等人參與接待。另一桌為駐園區企業接待客戶，實際結賬為1400元，包括刀魚6條，該桌自帶高檔白酒。3.據查，當晚張愛華之所以下跪，是出於對園區接待中心活動板房建築安全和現場秩序的考慮，跪求群眾離開2樓。又例如：某處發生嚴重環境污染，總有“權威部門”出面宣布“水質正常”。還例如：某個官員嚴重腐敗，一直以來宣傳該官員如何勤勞清廉、平易近人等等事迹的媒體好像突然失憶。媒體許多報道，總是令人有嘗明礬或吃不熟柿子的澀味。

　　特“澀”社會已經害人不淺，如果成為“主義”，則更遺禍無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