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的說教
手機:M版 分類:愛情小說 編輯:pp958
文、綠韻
屋子裡點了半截蠟燭,還帶了個大大的燈花,冷冷清清的照亮着貼在炕圍上的那些年畫,能看出有《連年有餘》,有《招財進寶》,有《財神爺》,還有福娃娃也有大美女。根丑老漢靠着被垛子看上去很虛弱,她的妹妹三姑坐在他的對面和他說著話。屋子裡時不時還傳來根丑老漢的咳嗽聲。
根丑老漢虛弱的說:“妹子啊,人老了就活的沒意思了”。
三姑握住根丑老漢的手說:“老哥哥啊,你這一生就活好了,又活出了名揚,又掙夠了你們養老的錢,孩子們也還算孝順,村裡的年輕人、老人都羨慕你呢,你怎麼還能 說出這話,這話應該是別人說”。根丑老漢先是一頓咳嗽 。三姑忙說:“你的找醫生看看”。
根丑老漢咳嗽罷拍拍三姑握着他手的手說:“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啊。我這病就這樣,去醫院檢查沒事,但我的病我知道,我也最多是活個一年半頭了,以前是幾天發病一回,現在是一天發病幾回,喝速效救心丸也不管用了,自己熬了點中藥喝着,覺的有點效果,前天和你嫂子生氣我也不想再喝了。唉!人呢活的真沒意思”說著說著就壓抑着悲聲抽噎了起來。繼續說著“你嫂子被她多疑的性格害了一輩子,我也跟着難活了一輩子。你說吧年輕時候本來就沒影 的事他說了一輩子。你看看前天不知道誰說了四擴老婆被騙走幾千元的事,正趕上我因為病難受她就又不高興了,說我是為四擴老婆的事難受,無中生有的和我大吵了一架就扔下我到她80歲的姐姐家去了,我打電話也不接,也不知道她現在好不好”。 說著說著老淚縱橫,三姑也跟着抹起了眼淚,就連那半截蠟燭也流滿了眼淚。
三姑說:“我給孩子們打個電話,讓他們來看看你,再讓他們把嫂子接回來,你看你這身體現在離不開人的。你也沒給玉兒打個電話?” 玉兒是根丑老漢的大女兒,也50多歲了,在三、四裡外的臨村住着。
根丑老漢:“別給他們打了,我還行,孩子們都忙。你嫂子只要知道她還好就行了,她姐姐也老了,她也不經常去就讓她多呆幾天吧,再說了她也是上了歲數的人了,知道我的病加重后她會擔心的,看急着她。玉兒我給打了電話,電話打不通,他女婿的手機也打了沒人接。”
老兄妹倆說了好一會兒話。三姑給根丑老漢鋪好了被褥,燒了炕,把水燒好了,把葯放到根丑老漢的身邊說:“老哥哥你早點休息,明天我再來看你 ,明天再讓孩子們來把電接上,你那麼愛看電視的人沒個說話的響動咋行“。安頓好后,三姑走出了屋子。
根丑老漢73歲,有五個孩子,小女兒嫁的很遠,其他四個都在身邊。現在他住在三兒子三平的家裡,房子座落在村外的一塊水田旁,那水田是他三兒子種的百畝水地,那房子是三平養雞廠 的基地,現在他不養雞了,地也全憑僱人經營。他在離村三十里的縣城搞房地產生意,在城裡住着。根丑老兩口住在這裡給他照應着。三姑藉著忽閃忽閃的手電光急急的向村裡走着,她邊走還邊打着電話。根丑老漢的狗搖着尾巴送出她很遠。冬夜很冷,急急的三姑好像一點也沒察覺到。
“三平啊你在哪裡呢?”
“三姑,我在呼和,這麼晚了,您打電話有事?”
“哦,沒多大事,就是你爹感冒了,你媽也不在她到你大姨家去了,我還以為你在城裡呢,想着讓你接上你爹到城裡看看去”
“我爹病了,我昨天給他打電話他還說都好呢,我一會兒給我妻子打個電話讓她把我爹接回去,三姑我爹讓您費心了,您到我二哥,大哥家和他們說一聲,先讓他們陪陪我爹,我再給我姐打個電話看她能不能去。我最晚明天就趕回去,順便把我媽接上。”
三平給妻子打了電話后,又給姐姐打了電話打不通,又給姐夫打了電話。姐姐接了電話說是她手機沒電了,她說馬上讓姐夫去。姐姐掛了電話她才發現丈夫的手機上有好幾個外接來電是父親打來的。可能是丈夫剛才在羊群里餵羊吵的沒聽到。
三姑去了二平家一說他爹病了,二平跳下地就去了。
三姑到了大平家,大平兩口子坐在炕上正看錄像東路二人台《牆頭記》。大平老婆學着戲里的大貴媳婦李氏說著唱詞:“你爹咋能和我爹比?我爹富貴的是佛像,你爹一個木匠長了個猴像.......”,大平也和戲里的大貴說的一樣:“你爹就是爹,人家的爹就不是爹了”。正說著呢,三姑推門走了進來,兩個人見是三姑,趕忙說:“三姑這麼晚了,你咋來了?快上炕坐”。說著兩個人給三姑挪出了熱炕頭,大平媳婦下地還給三姑到了茶。
三姑坐到炕上笑着說:“看二人台呢,還是《牆頭記》,好戲。”又看着大平問“你最近去看你爹了嗎?他最近身體不好”
大平吸着鼻子,習慣性的把兩手放到腰上做着往上綴衣服的動作說:“三姑,我們已經很長時間不來往了,我爹不待見我,見了我老是拉臉子”。這時大平媳婦直着腰伸出一隻手臂二拇子顫着嚷嚷道:“三姑,不怕你聽了不舒服,那個老東西死了才好呢,死了也不去看他,你看看他是咋對我和大平的,他們家裡沒個男的也沒個女的都不是好東西”。她那樣子除了長相沒戲里 的李氏漂亮,神態的狠勁像極了李氏。三姑的心本來是傷心流淚的,一聽這話就怒火中燒了,但她強忍了下來。
她說:“大平媳婦話說的難聽了,你說說你公公他們咋惹你了,我倒想聽聽”。
大平媳婦於是板着指頭開始了數論:“我們剛成家 的時候,那家大人不為兒媳婦懷孕高興,你說那個老東西竟然來抄了我們家,還差點把大平的腿打斷了;我病了,讓他來扎扎針,我說了個難受,他拔針就走了,我張開口讓他給放放羊他碰了;我女兒開店鋪和他借一萬快錢吧他不借給;三平媳婦把我電車騎壞了,我說了幾句,他打電話責問我,說騎壞了賠你。他就是不親我們,看不起我們,他沒有我們這個兒子,我們也不認他是爹”。
三姑靜靜的聽完大平媳婦數論然後說“大平媳婦說完了沒有,你要是說完了能不能聽三姑說說,我知道的可不是你說的這樣的”
三姑:”先說你公公抄你家的事吧。我咋聽你那幾個叔婆婆是這樣說的,因為你懷孕了還要一張舊被子準備生孩子的時候用,你婆婆沒答應,你去到你婆婆家搬塌被垛子抱了一張被子就走,結果抱走的是你公公的被子。當時你那幾個叔婆婆正在你婆婆家竄門,還都勸你了,你不聽。這明明就是你做的不對,你婆婆在你成家 的時候,已經給你做了四鋪四蓋,聽說你懷孕了,又給孩子也做了小被褥。你要知道,你都快50歲的人了,20多年前人們家還是很窮的,何況二平也要成家了,你婆婆他們省吃儉用過的啥日子,被子是縫了縫,補了補,一人也剛得到一套,你抱走了一套,還是你公公的,他能不生氣嗎,他在村裡也是個有名望的人,抄你家,就他當年的脾氣沒拆你房就可以了”三姑心裡想對待你這種人就得這樣。
“再說你病了的事。這事我聽你公公說過。那時大平到外面賣羊去了,你又得了腸胃炎,你公公給你扎針了,哪有一下針就見效的病,好也得有個過程。可是你在你公公一紮針的時候就叫着說不管用、不管用,你公公一生氣拔了針就走了。本來嘛,自己有醫生 的電話,打一個幾分鐘就到了,找醫生多好。就說放羊吧,你公公說的也沒錯呀,本來你們就是三家一起放的,是二平家還有吳娃家是吧,你讓二平替你放放,你好了再替二平放不就行了。你們兄妹五個,四家有羊,每天有一家有事,你公公還不忙死,他也是70多歲的人了不幫你們也是應該的。就說三平那群羊吧,就是因為沒人放賣了,也沒聽說他們有什麼怨言。再說你也知道現在的羊不好放,政策是要求禁牧的,人們是偷着放,要是碰上政府抓羊的抓走幾隻,你估計又要說他是故意的了”。三姑心裡想,一個農村的土坷垃人,就你金貴,大平就不能離開一會兒,一離開你就有病,一回來你就告狀。可惜大平那一手好的修車手藝,被你拴着那裡也不能去,看看兄弟姐妹中你們的日子過成了啥樣,和二平住的是鄰居看看二平家的日子多紅火。
“再說借錢的事。常言說的好勤借勤還再借不難,不借給你是因為你們在他心裡失去了信譽,聽說你們今天去借30,明天去借20,今天100,明天80,幾年裡攢到了1000多元一直沒還過,後來因為你們的其他事情,惹怒了你父親才和你們要回來的。再說你父親是個有原則的人,在你們都成家后,就定了一條原則:不借給兒女們錢,即使借給也得借有信譽的孝順的。三平也和你父親借過錢,他是讓村裡的人去代的款,你父親說了到期限他說和那個代款人說話。再說你們壓根就不應該和老人去借,你能和別人借上並且那麼快就還了,為什麼要和老人借去。你父母那麼大歲數了,到現在都不用你們幾個孩子供養,那就靠這些養老錢了。他們掙不來了,錢又越花越少,又不願給兒女添麻煩。作為一個農村的老人,你們應該為有這樣的父母感到欣慰才對”。
“還有那電動車的事”。三姑環顧了一下大平家的房子繼續說:“這房子住的結實舒服吧,你們這房子可是村裡最早蓋起 的磚瓦房,當時你父親是頂了很多罵名的。有和你們一樣大兒子的人家就罵他了,因為你有了好房子,以後村裡的媳婦也會要。但你父親不理會這些,他說社會發展快,幾年之內將都會是磚瓦房,要蓋就蓋好的,他為你們的後代兒孫想。他不惜借外債給你和二平同時蓋了好房子。但是二平找媳婦的時候,雙方什麼都看對了,就是因為對方大人要一對碰門羊你父親就不同意了,一是咱村沒有這一風俗,如果破壞了,他開了這個頭以後村裡的媳婦都這樣要就是他的錯,再說也沒有意義,於是那個對象就沒找成。再看看你父親他們住的老房子,外屋都頂了柱子,我想你們不會忘記吧。你們都有多餘的房屋你們誰把你的父母接來住啦。倒是三平自己蓋了房子還專門為你父母蓋了一間接你父母出去住了。三平那幾年再外地謀生,你父親給他照應着家裡的東西,你們把三平的三、四輪車當成自己的用,三平回來說啥了,啥都沒說。你們就因為砸爛一個電動車後備箱就讓三平媳婦賠真有點說不過去吧”
三姑還說:“我還聽說你還和你姐姐,二平商量着分三平的地。他們不同意后你和村裡人起鬨要村裡人們承包的地,也包括你父親給三平承包的地。要是真有這回事你就是糊塗啊。你是知道的三平哪年從草原回村一畝地都沒有,正好你父親以前承包過村裡的校田,你們打了壕溝,打了機井,種了經濟作物,收入很好,你父親靠着那塊地給你和二平娶了媳婦。後來村裡人眼紅要分那塊地。村委會就收了回去,因為是你父親和村委會、學校簽了三方合同的,合同期不到,村委會就答應你父親再承包給他別處 的地。你父親說等需要的時候再承包,村委會就承諾了下來。三平回來沒地,你父親就找村委會給他承包了那塊地。大平你也知道,當時那是一塊什麼地,沙板地,旱地,離家又遠。是三平打了機井,做了水利配套才有了現在的規模。你也知道鄉政府微機上土地的名字是你父親的,你就想着分地了,你知不知道就是那塊地,你父親這些年裡每年可拿到3000元不菲的地補,那可是他老倆口一部分的養老金呢,分了那塊地你們給出贍養金嗎?我看未必。再說三平為那地早已經在鄉政府抵押了4萬元的過戶費,之所以沒過戶,就是為你父親能心安理得的拿那些地補。再說你也不想想,三平種地是符合政策的。你父母和三平他們一家本來就是村裡的村民且三平和你父母還在一個戶口上,他們可以擁有屬於自己的土地,你憑什麼去分人家的土地。大平啊,你是家裡的老大,如果你父親不在,這要地的事可能就是你出面為三平解決。長兄為父嗎,可是看看你現在都做了些什麼?“
大平媳婦張着嘴還想說什麼?三姑嚴肅的一抬手制止然後語氣又和緩的說:大平啊,三姑問你幾個問題,問題不難,你也能回答上來,只是想讓你回憶回憶,然後讓你明白一個道理。三姑問你第一個,你知道不知道你的生命是誰給你的?”
大平:“父母”
三姑:“誰把你一口飯一口水,一針一線縫縫補補的把你拉扯成人?”
大平:“父母”
三姑:“誰給你蓋了房,誰給你成了家?”
大平:“父母”
三姑:“你們成家后,父母是不是已經盡完了撫養的義務,接下來是不是應給你們盡贍養的義務了?”
大平:“是”
三姑:“可是你們做到了嗎?據我所知你們就連過年過節都很少給你們的父母買禮物,還和人們說我父母有錢,不用我們供養。是,你們父母有聰明的頭腦,他們掙夠了自己的養老的錢,他們也是有先見之明啊。你們不供養他行,你們給他們在老的時候帶來快樂也行,可是就這樣簡單的要求你們做到了嗎?,你們忘記了人性最本源的東西——他們養了你小,你們就應該養他們老。可是你們做到了嗎?羊羔都知道跪乳啊。聽聽你們剛才所說的那些事,都是在要求老人為你做某某事,怎麼就不說你們要為老人做了某某事。你們也是做父母的人了,你們也有老的時候,老人們真要是和你們細算你們是還不起的。20年的養育之恩,加上三十年的利息你們還的起嗎?三姑今天來不是來求你去看你的父親,也不是你父親讓我來求你的,我覺得你們父子一場不應該在將來的日子裡留下遺憾啊。假如有一天你的兒子這樣對你的時候,你肯定要啞口無言,這也是你傳給他的一部分,大平你說我說的對不對?”。三姑說這些話的時候眼裡已經含了淚花。
大平看着三姑低下了頭又抬起頭看着三姑說:“三姑啊,你說的話我聽明白了。說實在的,這一年裡我也沒少反思自己,我就像夾在風箱里的耗子,倆頭受氣,一頭是我的父母,一頭是媳婦,我也很難。去年父親難受我去看他和他說:‘我陪你到大醫院看看去吧’,父親說不用,等三平陪他去。他不待見我我也不怪他,他親小的也是人之常情。”大平媳婦又開始嚷嚷了,大平吼她“別說了”。
三姑說:“話三姑已經都和你們說明白了,我希望你抽個時間去看看你的父親,你給他提桶水抱筐柴問個寒問個暖總行吧,莫非他會喊着罵你,追着打你不成。就是打你你也應該受着,讓你的兒子以後說,‘我爸是孝順的’。希望你能做到。那三姑回去了”。三姑說完下了炕,大平他們送出了大門口。
三姑並沒有回家,他不放心他的老哥哥,他又急急的返回到了老哥哥家。走近了從窗戶就看到了燭光里有幾個人影晃動,進了屋就看到玉女婿和二平正說著話,說明天要為父親把老化的電線徹底換了,還要重栽幾根杆子。這時三平媳婦也打來了電話說:“三姑啊,你先和我爹商量一下,把他的那幾個雞看是咋處理一下,每次讓他來,他就放不下那些家養的。我和三平說這事了,你猜三平那個悶棒說啥?他說‘回去把那些東西都摔死了,也要把爹接到咱家裡’“。三姑笑了,根丑老漢的臉色也有了幸福的笑意。家裡頓時覺的暖和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