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指路

　　李玫喜歡玫瑰，每天家裡都插一束開得正盛的玫瑰。下班回家，她最大的享受就是坐在地上，聞着玫瑰的花香聽音樂。

　　周末，李玫抱着玫瑰回家，將枯萎的玫瑰扔掉。可當她從瓶中抽出凋殘的玫瑰，發現居然少了一枝。她每次都買10枝，那一枝去哪兒了？難道是花店老闆娘少給了一枝，而她沒有發現？

　　又過幾天，李玫再捧着十枝玫瑰回家，換下花時，特意數了一下。讓她吃驚的是，又是9枝。她獃獃地盯着凋落的玫瑰花，百思不得其解。難道有人偷走了一枝玫瑰？門是防盜門，窗子有防盜網，小偷不太可能進來。即使有小偷，也不該只拿走一枝玫瑰啊。

　　一連幾次，每次換玫瑰，李玫都會發現少一枝。

　　周末，李玫決定一天一晚不睡，一直守着玫瑰。白天，她在卧室聽音樂，看碟，每過幾分鐘就看一眼玫瑰。十枝紅玫瑰無比嬌艷，一直靜靜地插在花瓶里。這是她轉了許多家花店才選來的，比一般的玫瑰開的時間長，紅得更誘人。老闆娘說，這是鐵檻玫瑰。自從看到鐵檻玫瑰，李玫就不再選別的品種。

　　晚上，李玫喝着咖啡，漸漸地，她靠在沙發上睡著了。一覺醒來，已經是凌晨三點鐘。看看玫瑰，還在。李玫打着哈欠，再放一張新碟。直到天亮，玫瑰還是10枝。她搖搖頭，感覺自己很愚蠢，好幾天丟一枝，誰知道哪天丟的？

　　這天，下了班，李玫走了很遠去花店。老闆娘見她來了，高興地打着招呼，說玫瑰剛剛到，她挑幾枝好的給李玫。看着老闆娘打着包裝，李玫猶豫一下，問她的玫瑰為什麼比別處的更艷？

　　老闆娘笑笑，說只要用心，一定會有回報。人一樣，花也一樣。

　　李玫接過玫瑰，道了謝。她買玫瑰的習慣已經堅持了五年，這五年消耗了她一大筆錢，可李玫寧可不買衣服，屋子裡也一定得有玫瑰。老闆娘見她臉色不太好，關心地問她是不是病了？李玫搖頭，遲疑片刻，說自己的玫瑰總會少一枝。插進花瓶，不知道哪一天，清晨一看，剩了9枝。

　　老闆娘疑惑地看着她，半晌問她這玫瑰是送給自己的么？李玫點頭。她從沒跟人講過，她憧憬的最浪漫的愛情，就是每天都有人送玫瑰。玫瑰在身邊，就像愛情在身邊。老闆娘嘆了口氣，說這次要給她11枝玫瑰，被拿走一枝也還有十枝。也許，那玫瑰是傳遞愛的信息呢。老闆娘喃喃地說。

　　抱着玫瑰往回走，李玫剛要上車，手機響起來。是公司同事，老總突然決定明天出差，要她加班準備一下合同文本。

　　無奈，李玫又回了公司。將花放到辦公桌的花瓶里，李玫埋頭坐在電腦前。一直忙了快兩小時，她才將所有的材料準備好。將合同放到老闆桌上，李玫正要拿起玫瑰回家，傳真機突然響起來。她呆愣片刻，深更半夜，誰會發來傳真？拿起傳真紙，只見上面醒目地印着許多枝玫瑰，下面還有一行小字：

　　這是九十九朵玫瑰，嫁給我吧！我說過我要帶着99朵玫瑰向你求婚。你還記得嗎？

　　李玫吃驚地看着傳真，呆若木雞。這是誰發來的？有人在惡作劇？

　　回到家，已經是深夜。李玫驀然發現，玫瑰忘了帶回來。她坐在沙發上胡思亂想，不知不覺中迷迷糊糊睡著了。

　　第二天，李玫早早趕到辦公室。讓她吃驚的是，桌上的玫瑰，又少了一枝。而花瓶下，有一層玫瑰花瓣，每片花瓣上都雕出了一顆心。李玫收拾起花瓣，心怦怦直跳，手心裡也冒出汗來。

　　午間休息，李玫再次來到花店。看着老闆娘修剪花枝，李玫問起這鐵檻玫瑰的來歷。老闆娘怔了一下，苦笑着說：“這件事，本來我不想告訴任何人。可你是熟客，我們認識有好幾年了吧？告訴你也無妨。別的店沒有這種玫瑰，因為這是我親手種植的。”

　　李玫吃驚地看着老闆娘，老闆娘為她倒了杯茶，說自己有一個小的花圃，種的全都是鐵檻玫瑰。這玫瑰，她已經種了20年。

　　“20年？”李玫更吃驚了。

　　“那時候還年輕。我喜歡上一個種玫瑰的男人，他種玫瑰，我就默默地幫他。他說等這些玫瑰開了，我們就結婚。可沒等到玫瑰開，他就走了。我以為他會回來，一天天等下去，竟等了20年。”

　　李玫怔怔地，問他為什麼離開？老闆娘搖頭，說為了一件小事兩人爭吵起來，他摔門而去。從此，不知去向。這花之所以叫鐵檻，是因為那個男人的名字叫“李鐵檻”。李鐵檻？李玫呆愣半晌，這名字她在哪兒看到過？

　　老闆娘微微嘆了口氣，說她種的玫瑰之所以比別人的嬌艷，還有一個秘訣，就是肥料中她加了自己的頭髮和無名指的血。玫瑰花就是愛情花，而頭髮和無名指，都與愛情有關。她在用心等自己的那份感情，它藏在玫瑰里。

　　回到住處，李玫沒有吃飯就坐到了床上。她拉開抽屜，找出高中時的同學錄。曾經，在考大學前，一個男孩認認真真地對她說，他考上大學的那一天，一定會送一束玫瑰給她，對她說他喜歡她。以後，他每年都會為她送玫瑰。等他向她求婚，他會捧着九十九朵玫瑰，而每一片花瓣都刻下他的心。

　　那樣的誓言，卻如曇花一現。高考結束，他意外落榜了。從此，他遠走他鄉，再未和任何人聯繫過。他叫李強。

　　李玫翻着同學錄，給每一個高中同學打去電話，逐一詢問是否知道李強的下落。一直到第二天凌晨，李玫終於從一個同學口中知道了李強的電話和住址。但奇怪的是，電話一直無人接聽。索性，李玫向公司請了假，租車直奔一百多公裡外的江明市。

　　在江明市醫院，她看到了李強。就在她到達前五分鐘，他已經永遠閉上了眼睛。他的床頭，插着大束的鐵檻玫瑰，一共九十九朵。

　　李強的父親擦着眼淚，說不知道是誰送的玫瑰，每星期一朵，一直開不敗，一連送了99朵來。從見到這玫瑰的那一刻起，兒子似乎忘記了車禍之後渾身是傷的痛苦。他每天都很高興，臨走前，他說終於履行了自己的諾言，不再有遺憾。他是在睡夢中笑着走的。車禍幾乎讓他的內臟全部受損，能堅持這麼久，已經是奇迹。李玫獃獃地，眼淚順着臉頰流下來。她一直沒有戀愛，一直送玫瑰給自己，等的不就是李強嗎？潛意識裡，她一直在等那個許諾給她玫瑰的人。

　　看着李強的父親，李玫緩緩地問他是不是叫李鐵檻？她記了起來，李強在填履歷表時，她看到過“李鐵檻”三個字。李強父親愣住了，半晌，他點點頭。李玫說有個女人一直在等他，等了他二十年。

　　李鐵檻一下子呆住了。李玫問他為什麼要離開她？那麼痴情的女人，他怎麼忍心離開她？李鐵檻低下頭，老淚縱橫。20年了，他以為她早嫁了人。原來她還在等他？！當年，他被查出得了一種罕見的骨萎縮病症，他痛苦萬分，找借口和她大吵一架，離開了她。手術之後，他失去了雙腿，更是斷絕了再找她的念頭。幾年後，他去孤兒院領養了一個孩子，兩人相依為命，一過就是二十年。想不到，想不到她竟一直都在痴痴地等他！

　　安葬了李強，李玫將李鐵檻帶到了花店。遠遠地，她看到老闆娘睜大眼睛，接着，淚水順着她的臉頰滑下來。

　　李玫默默地走開。陽光明媚，她隱約記起老闆娘說過的話，自然萬物都是有靈性的，你用心待它，它就會為你指引方向。玫瑰將她帶到了李強的身邊，她終於可以放下，重新開始；玫瑰，也終於將愛情又帶回到老闆娘的身邊。

　　長舒一口氣，李玫笑着朝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