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愛情套牢的炒股女人

　　1．炒股的女人

　　我看着那一片慘綠髮呆。連續三天的跌停，前幾天打進的錢，從十萬變成了七萬，這可是我所有的積蓄啊，而所謂的用炒股來惡賺一番，然後買車買房，與阿青過着安穩幸福的生活的想法早已經不知去向，餘下的是悲痛。好像一下子從天堂被人扯進了地獄。三萬，我得辛苦一年啊。

　　戴揚在那邊還不知好歹地調侃我，你不知道你的力量有多麼強大，一進場就引起潰盤，早知這樣，我真的不會慫恿你炒股的。他一說，我就恨了起來，若不是他跟幾個同事天天背着頭兒大談特談炒股賺錢有多麼容易，我有那麼容易動心么？

　　可是，炒股，也是我自己硬纏着要他教的，還天天厚着臉皮涎着臉。戴揚，聽說西岑路開了家“風波庄”，仿武俠風格，又好吃又好玩，有興趣么？這麼平白無故地大方可不是我平時的風格，纏得緊了，他便給了我請客的機會，雖然最後還是他搶着買單，但也算是我“請”一回。

　　本想刻薄地反譏，但我知道，他比我虧得更慘。然後戴揚語重心長地說，我早就說過，股市是有風險的，天上不會平白無故地掉錢，虧得太厲害了，還是先放着吧，大不了做中線。

　　只是，我入場沒幾天就遭到如此猛烈的洗劫，心理怎麼都平衡不了。糟糕的心情，致使今天做的幾份報表出現了好幾處的錯誤，主任把我叫到他的辦公室讓我重做，居然沒訓我，覺得奇怪，再瞄一眼他的電腦，是某財經網站，估計也在玩股，也沒什麼心情來訓我了。

　　回到宿舍，給自己煮了一碗麵條，卻沒了吃的心思。阿青從廣州打來的電話里，是老掉牙的那幾句問候詞，當愛情走到了對彼此都已疲乏，我們都有點無力支撐了。他是公司駐廣州辦事處的經理，當初，頭兒給我們介紹的時候，我們對彼此都很有好感，他話不多，不過令人貼心。正因為如此，我跟他結了婚。

　　但結婚雖然兩年了，在原則問題上，如我調到廣州，還是他調回溫州，我們都僵持着。因為，我們知道現在我們有着各自的發展空間與天地，無論哪一方做出了妥協，都將成了對方的附屬。這點，阿青做不到，而我目前也做不到。

　　我們已經四個多月沒見面了，或許有必要去一趟廣州，上次去的時候，他陪我逛南方大廈，陪我看珠江，逛上九街。當我面對着霓虹璀璨的珠江，享受着習習的海風，彷彿回到了溫州，置身於甌江之畔。我發現我是喜歡廣州的，因為它跟我所在的城市是那麼相近，但是，它於我來說又是那麼陌生，如果融入，我必須從頭開始。

　　阿青感覺出我語氣中的冷淡，也沒有一點的關心與多餘的問候，或者他以為我已經煩了，或者是他也已經煩了這種形式上的問候，就收了電話。他並不知道我在炒股，而我對着急促的收線聲思維開始凝滯，我對這味如雞肋的婚姻徹底失去了信心，我們難道就這麼永遠地像兩個不相關的人，所擁有的只是一本證書？

　　我想向他解釋，我心情不好的原因，告訴他我現在的感受，告訴他，其實我很想他，很需要他，我並不是有意地冷漠，但是，我的手指顯得如此無力，我沒有按那個號。我知道，沒什麼能夠長久的，也沒任何東西能阻止世事的變幻。股市如此，愛情亦如此。

　　當我昏頭昏腦地想睡時，戴揚打來電話：“要不要喝一杯？”我懶洋洋地提不起勁，但又確實想醉，我說好吧。

　　2．他說，阿青有了另外的女人

　　到了江濱路的小酒吧，戴揚已在那裡，獨自捧着一紮啤。我在他旁邊坐了下來，說實在的，一開始，我們幾乎要戀愛了，戴揚什麼都好，人緣好，腦子也好用，但是，他有數不清的女性朋友，在公司，跟任何一個女人都能打成一片，所以，當他表現出對我的好感還有頻頻的關切時，我認定這是他一貫的博愛所致。所以，根本不當一回事，甚至有點看不起這樣的男人。

　　當我與阿青確定戀愛關係的時候，大多的同事都知道了，而那段時間，戴揚表現得異常沉默，我心裡有點隱隱的感覺，或許，他對我的關心都是真誠的。但是，我們都沒戳破這一層紙，糊塗著也好。

　　戴揚明顯有點喝多了，他說你來了，然後自顧自地說起話來：“你第一次來公司的時候穿着一件荷葉綠的裙子，走路的時候微低着頭，我以為我看到了蓮，你第一句對我說的話是，可不可以用一下你的鋼筆，第一次用公司的快餐盤時，你不知道把飯應該放在哪個位置——”我愣愣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說這些話有什麼用意。

　　他繼續說，“你知道，我為什麼那麼清楚地記得？”我避開了他的眼睛，“那是你記性好吧，你的好記性在公司是出了名的，我的健忘也是出了名的。”他搖了搖頭，“不是的，我唯獨記得你那麼清楚，當然，你可以不信。別人都以為我很花心，很博愛，你幾時發現我有過女人？”

　　我說，“這是你的私事，我不想聽，也跟我無關。”他突然抱住了我，“園園，我是愛你的，真的。阿青在廣州早就有了女人，我一直想告訴你，但是，我怕你難過，現在，我不想讓他繼續哄騙你的感情，我希望你能夠清醒。”

　　“你說什麼？”我給了戴揚一巴掌，然後就衝出了小酒吧。他說的話其實我信，我早就感覺到我與阿青已經比溫州至廣州的距離更遠，只是我不願意去相信自己。

　　當我走在江濱路，海風輕輕地吹着，而對岸是閃爍的燈火，就想起與阿青相互依偎在海邊時的情況，包括在珠江之畔。他用他的外套緊緊地裹着我走，用他的身體溫暖着我。而現在，他又和誰流連於海邊，他的身體又溫暖着哪個需要愛的女人。

　　視線變得模糊，而戴揚的臉卻是那麼清晰，“想哭，就哭吧。別忍着。”我撲進了他的懷抱，放肆地哭了起來，為曾經難熬的思念，為我的愛情，為我虧掉的錢。現在我才發現，我是如此世俗的女人，把愛情與錢放在了等同的位置。

　　戴揚一點一點吻去我臉上的淚，然後停留在我潮濕的唇。唇與唇相觸的那一瞬間，我們有片刻的戰慄與凝固，痛苦與渴望堆積在一起時將要爆發的導火線，瞬間的點燃，令我們片刻着火。

　　我們深深地親吻着。許久許久，我們才停下來，戴揚說，“我送你回家。”

　　回家后，我坐在黑暗中發了很長時間的呆，戴揚的吻是那麼甜蜜，讓我找回了當初與阿青剛相戀的感覺。可是，我的心是那麼涼，那麼涼。我知道，曾經與阿青在一起的時光，並不是幻覺。

　　3．在現實面前，我們如此卑微

　　股票繼續下跌，令我心煩意躁。眼看着那十萬元錢都要變成泡沫，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到了現在，我已不想割肉了，所以，也只能等了。

　　阿青說：“我發現我們之間越來越遠了，我想調回來。”我心不在焉地說：“你想回來就回來吧。或者，你也可以不用對我說。”

　　他好像料不到我會說出這樣的話，語氣顯得有點傷心：“你怎麼了？”在辦公室里，我不想說太過隱私的話：“好了好了，你喜歡怎麼就怎麼吧，我做事了。”

　　掛了電話，心更加煩亂，或許我們之間應該是攤開來說明白的時候了。為什麼，這個世界突然變得那麼繁雜，還是我承受不起如此的繁雜？

　　回家后，戴揚的短信來了：晚上我想去你家。我說沒有心情，他說不要過多為股票擔心，他不知道令我煩心的不僅僅是股票。

　　跟戴揚親熱了一會後，他並沒有在這裡過夜。在關鍵的時刻，他刻意地收斂，這令我很疑惑，或者，難道是我不夠吸引他？

　　走的時候，他表現得異常沉默，然後說：“園園，我會想你的。”我並沒有放在心裡，我想，戀愛中的男人永遠是那麼多情，激情退卻之後，卻又是那麼冷漠得可怕。想阿青，心依舊隱隱作痛。

　　戴揚走了之後，我沖了個澡便上床睡覺，迷迷糊糊中，門鈴又再一次響起，我以為戴揚忘掉了東西，或者是，他還是捨不得我。邊開門邊嬌滴滴地說：“你怎麼又——”說到一半就縮了回來，腦子也清醒了很多，是阿青。

　　“是你？”

　　他看着我裸露着半身，眼中燃燒着痛苦的怒火，低吼着，“你把剛才的話重複一次？”

　　我想還是攤開來吧，對彼此都有好處，“我有了別的男人，我背叛了你，就像你背叛我一樣。離婚協議我已經寫好了。”我極為平靜地說，即使我立即挨了他的耳光，我也是平靜地捂着臉。他如果知道我把準備買房子的積蓄金虧掉大半，我想，他可能也會向我提出離婚的，現在，誰不現實。

　　“我把所有的調職手續都辦了，你知道我是為了誰，你怎麼可以懷疑我，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看着阿青在黑暗中漸漸消失的背影，是那麼孤獨，那麼無助，我突然就哭了。為什麼，在現實面前，我們是如此卑微。

　　4．珍愛

　　第二天去上班的時候，我並沒有看到戴揚，連着幾天都沒看到。手機也不通。

　　無意中，聽同事說，戴揚調往了廣州，任廣州辦事處的經理，我的腦子像是突然間就轟炸了，同事繼續說，因為他在廣州有個很相愛的女友，保密工作做得真是到位啊——接下來，他們說什麼我完全沒聽到。我這才知道，他跟我曖昧原來是有預謀的，他看中的是阿青的職位，他想待在廣州。股票不過是一種無心的手段，因為不懂，我會更加接近於他。其實，這跟股票本身並沒多大關係。

　　我發瘋似地打阿青的電話，但是，他沒接，昨晚，他沒回家，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裡，我感覺自己要瘋了。我恨自己，如果我不炒股，是不是就少了那麼多的事，是不是一切都不會如此了。

　　我跑到頭兒的辦公室，劈頭就問：“阿青不是調回來了嗎，怎麼不見他來上班啊？”“他昨天打來電話，說要辭職，真不知道現在的年輕人啊——你們——怎麼了？”我不知該如何解釋，我哭着近乎失態地大吼着：“不能讓他辭職！絕對不可以！”

　　一個熟悉的聲音接過了話：“這年頭，怎麼連辭職都那麼難。好吧，頭兒，撤回我的辭職報告。”

　　不用看，我就知道是阿青，我抱着他又哭又鬧，他緊緊地抱着我，低低地說，“我什麼都知道了，戴揚向我道歉了，並讓我向你道歉，並說負責幫你賺回股票的損失，希望你能原諒他。你啊，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在炒股，這並沒有什麼，股市漲跌本是常事啊。還有，我不想因為距離而讓我們之間的感情變得疏遠，不是你的錯，是我不好。”

　　“不，我只要你能原諒我。阿青，我只是想讓我們的生活變得好一點，還有，讓我們少受一點奔波之苦——”

　　他颳了一下我的鼻子，然後把我的淚抹去，“別說了，我明白。領導答應給我加薪了，只要我們努力，有什麼理想實現不了的。乖，好好上班吧，別炒什麼股了，我不想你擔驚受怕，我們兩個人努力一定會過上好日子的。”我點了點頭，然後狠狠地給了他一個響吻。

　　是的，還有什麼比兩顆真誠相愛的心更珍貴，為了我們的安穩生活，我決定不再做炒股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