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愛着誰

　　·１·

　　林明朗是瑜伽會所新請來的健身教練，小麥色的皮膚，渾圓而結實的手臂，修長的腿。更重要的是，他長着一張傾國傾城的臉。

　　他從大門走進來的時候，一路上所有的男人女人都看着他。沈小茜捅了捅我的腰，低聲說，嘖嘖，看見了沒？這才叫男色呢。那些所謂的活色生香，連他的一根汗毛都不如。

　　沈小茜說得很對，林明朗真的是所有女人的致命誘惑。但我裝作不為所動，瞟也不瞟他一眼，只對沈小茜說：“小樣兒，把你嘴邊的口水擦一擦。”

　　沈小茜條件反射地摸了摸下巴，然後狠狠地剜了我一眼，低聲說：“葉楠，你也不要裝了，你越是裝作不在意，就表示你對他越感興趣。”

　　到底是十年的同窗兼好友啊！我心裡一驚，臉上卻無所謂地笑了笑。沈小茜又湊到我的面前，“你要是真的不想要，我可就要下手了啊！”

　　我點了點頭，看着沈小茜蝴蝶一樣地向林明朗飛過去。很快的，就融入了他周圍的那一堆女人中。

　　·2·

　　下班后，我和沈小茜剛走出瑜伽會所，林明朗突然閃出來，擋住了去路。沈小茜饒有興味地笑了笑，說：“林明朗，你是來請我吃飯的嗎？”

　　沒有男人會拒絕一個美女的邀請暗示。這一招，沈小茜憑着過人的美貌，用得爐火純青，而且一直以來無往不勝。我站在一旁暗暗地猜測，這一次會是什麼樣的結果呢？

　　誰料到，沈小茜這次卻碰了壁。林明朗並沒有像其他男人那樣順水推舟地說，是啊是啊，只是淡淡一笑，手指直直地指向我：“我是來請她的。”

　　沈小茜轉過頭，詫異地看了我一眼。我低頭不語，該來的，到底還是來了。

　　分手三年後，再一次和林明朗坐在一起吃飯，我笑得雲淡風輕，只當是與他初次相識。倒是林明朗不停地說話。最後，他說：“葉楠，你走之後，我才發現我並不愛那個女人。我愛的人依然是你。”

　　不愛她，還能和她上床？還能那麼巧被我撞見？在林明朗灼灼的目光中，我優雅地吃完了碟里的最後一口菜，然後優雅地站起身，打斷了他：“很抱歉，我已經有了蘇格。我愛他！”

　　·3·

　　回到家時，蘇格正穿着圍裙在廚房裡做菜，滿室都是飯菜的香。已經一年了，我和蘇格同居不同室地住在一起，他是真的正人君子，為我洗衣做飯，卻不越雷池半步。

　　我坐在沙發上，不停地換着電視頻道，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很快。我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麼，讓自己鎮定下來。

　　我決定幫蘇格清理房間，但我一碰那些臟衣服，蘇格就從廚房裡衝出來，拉開我：“你哪會做這些活兒，這裡回頭我來收拾。”

　　我正準備說，這些我也可以做好的，但蘇格已經轉身進了廚房。過一會兒，他又探出頭，揮着大湯勺問：“你餓了吧？我先盛碗湯你墊墊底啊！”

　　和蘇格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這樣的寡味，生活像一泓靜止的水，讓我感覺不到絲毫的熱情。而林明朗呢？

　　那些年，我每周坐五個小時的車去看林明朗。他的房間像狗窩，衣服鞋襪亂七八糟地丟成一片。我去了總要幫他收拾房間，把地上的，沙發上的衣服分類放好。然後，再把臟衣服一件件地洗凈，晾乾，熨平整。

　　林明朗通常坐在一邊看，看着我做完這一切后，他才伸出手臂一勾，把我帶進懷裡。激烈地擁吻，然後深情地說：“葉楠，你真是我的好女人。”

　　是的，林明朗喜歡說我是他的女人，而我也喜歡這種霸道中帶着甜蜜的說法。他和蘇格太不相同了，他是一團火，會發出炙熱的光，讓身邊的人和他一起沸騰燃燒。

　　而蘇格，蘇格從來不說，我是他的女人。再喜歡，他也只是親親我的額頭和嘴唇，有很多天的晚上，蘇格都是在最關鍵的時候戛然而止。一次又一次，我不得不暗自搖頭嘆息，他實在是一個不解風情的男人。

　　現在，過去的風情又回來了。我應該怎麼辦？

　　·4·

　　第二天上班時，沈小茜顯得很沉默。終於，到了吃午餐的時候，她忍不住問：“楠楠姐，你和林明朗以前是不是認識？……”

　　這丫頭一直是這樣，只有在有求於我的時候，才會討好地叫我“楠楠姐”。我決定不回答這個問題，只輕輕一笑，反問道：“你希望呢？”

　　沈小茜是個聰明絕頂的女子，她立刻回答：“我希望你們是很要好的朋友。”說完，又吃吃地笑着：“這樣，我就可以‘近水樓台先得月’了啊！”

　　我點了點頭。當天晚上，我就把林明朗約了出來。

　　林明朗起初很高興，可在看見我身邊的沈小茜后，臉色陡然陰沉了下來。幸好酒吧里光線黯淡，沈小茜並沒有發現我們之間的異常，依然高興地說著話，喝着酒。

　　聊了沒多久，林明朗就說公司里有事要先走了。看得出來那是借口，但沈小茜今天異常高興，竟然不去計較，還非要我留下來陪她多喝幾杯，我只得到酒吧外給蘇格打了個電話。

　　不知道為什麼，蘇格的聲音今天在聽筒里聽起來有些憂鬱。難道他的心情也像我一樣低落？我甩了甩頭髮，覺得是自己多疑了。

　　這天晚上，沈小茜喝得酩酊大醉。我打車送她回家，她在昏睡中不停地叫着“林明朗”的名字。我想，這一次她對林明朗是動了真心了。

　　·5·

　　安頓好沈小茜時，已經是午夜時分。雖然我也有些微醺，但依然腳步踉蹌地下了樓。蘇格一定在等我，我不回家他也不會睡的。

　　剛走到樓下，突然間，人影一晃。什麼人？我幾乎驚叫出聲。再仔細一看，原來是他——林明朗。

　　林明朗向我伸出手，說：“來，我送你回家。”

　　我拒絕，轉身就走。林明朗一閃身，又擋住我的去路：“聽話。你醉了，我送你回去！”

　　我繼續往前走，頭也不回。林明朗從身後一把抱住我，熟悉的氣息吹拂在我的脖頸間，他喃喃地說：“小葉子，我該怎麼辦？”

　　只有在帳幔間，林明朗才會這樣親昵地叫我。我的心一痛，拚命地掙開他的手臂，衝著他大喊：“你不要再這樣叫我。我討厭你，討厭你！”

　　恰在這時，一輛出租車開過來，我揮手攔下了它。正準備上車時，林明朗突然衝過來，，然後對着我說：“小葉子，你要當心沈小茜。”

　　我愣住了，他在說什麼？林明朗又重複了一遍：“你一定要提防沈小茜……”

　　還沒來得及問為什麼，車呼地一聲開走了，林明朗被遠遠地甩在了身後。街燈下，他的身影看起來孤獨無依。

　　·6·

　　林明朗為什麼要我提防沈小茜？我心底的疑問還沒有解開，他卻和沈小茜談起了戀愛。

　　他們每天同進同出，親密無間的樣子讓很多人都羨慕。當然，羨慕的人中並不包括我。我只會在心底暗暗地咬牙，什麼“提防沈小茜”，原來是在暗示我沈小茜會和他在一起。

　　我開始表現得對林明朗更加冷漠，而林明朗似乎也忘記了他那天對我說的話，什麼愛我啊，提防沈小茜啦，全像是烏雲，太陽一出來就無影無蹤了。

　　沈小茜依然隔三岔五地找我閑聊，無非是說一些和林明朗的瑣碎小事。比如，昨天和林明朗去看電影，林明朗吻了她啦，等等等等。有時候，也會順口問我：“哎，你和那個蘇格現在怎麼樣？”

　　我微微笑，挺好的呀，還和以前一樣。沈小茜笑一笑，眼睛里閃過一絲莫名的情愫，然後又開始討論林明朗。

　　臨下班時，沈小茜約我周末一起去郊遊。我打算在家好好休息兩日，便拒絕了。

　　沈小茜的臉紅紅的，欲言又止，“楠楠姐，是兩天一夜的旅程。我和他……不太方便。你和我們一起去吧，好嗎？”

　　我啞然失笑，原來如此。

　　·7·

　　晚上吃飯時，我對蘇格說周末單位組織郊遊，要去兩天一夜。破天荒的，蘇格並沒有多叮囑我，只是淡淡地說“路上要注意安全”，就去廚房收拾碗筷。

　　這些天，蘇格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我覺得有點不太對勁，可是又說不上來是哪裡不對。他依然待我極好，依然體貼入微，可是為什麼他的神情卻是如此悲傷？

　　第二天臨走時，蘇格突然張開手臂緊緊地抱了抱我，說無論在哪裡，你都要好好照顧自己。然後，不等我的回答，就匆匆地下樓而去。

　　我張口結舌，蘇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眼見約定的時間已經到了，我來不及多想，就匆匆趕去了和沈小茜約好出發的地方。我暗想林明朗一定會在這裡出現。通過他，我或許能知道一些什麼。

　　沈小茜還沒有來，但林明朗早就已經在等。一看見我出現，他就拉住我說：“葉楠，這是沈小茜的一個陰謀，你快回去找蘇格。她的目標不是我，而是蘇格。”

　　沈小茵，林明朗，蘇格……我突然明白了，林明朗的出現並不是偶然的。那個掠奪心強的丫頭，她自始至終想要得到的都是蘇格。林明朗，不過是她拿來打掩護的男人。

　　林明朗見我站着發獃，猛地推了我一把，大聲說：“你還不快回去？沈小茜現在和蘇格在一起……”

　　我如夢初醒，掉過頭狂奔而去。只聽見背後傳來一陣喊聲：小葉子，你一定要幸福啊！”

　　·8·

　　坐在回家的出租車上，我第一次那麼忐忑不安地牽挂着蘇格。這個溫和善良的男人，他對我那麼那麼地好，現在真的要離開我了嗎？

　　推門而入時，我仍然在不停地喘氣。一看見蘇格，就撲上去，緊緊地抱着他，說：“蘇格，我是愛你的，我不要失去你。永遠都不！”

　　蘇格全身一震，第一次很用力很用力地抱住了我。他的聲音甚至有點哽咽，他說：“真好，你沒有和他一起走！”

　　“和誰一起走？”我驚訝地反問。

　　“林明朗啊。沈小茜告訴我，他是你以前的愛人，這次回來是專程帶你離開的。”蘇格的眼眶有些泛紅，“這些天，我一直以為你會離開我……”

　　我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原來這就是他悲傷的源頭啊！我正準備告訴蘇格，這一切都是沈小茜的陰謀時，敲門聲突然響了起來。

　　門外站着沈小茜。她看了看蘇格，又看了看我臉上的淚，莞爾一笑，然後告訴了我真相。

　　沈小茜和林明朗確實有陰謀，不過他們的陰謀是要讓我知道自己到底愛誰。如果我愛的是蘇格，林明朗會獨自離開。如果仍然是林明朗，那麼林明朗會不顧一切地帶我走。

　　這時候，我突然想起林明朗在我身後追着喊的那句話。在懂得了愛情后，我們都會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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