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桶金

　　二寶家很窮，但二寶因為常常下地幹活，有一把子力氣，人也長得高高壯壯。父親對他說，如果他現在掙不來錢，就得輟學。父親腿有殘疾，幹不了重活兒；母親一個人在田地勞作，勉強支撐度日。二寶咬着下唇，說：“我想辦法掙錢去。”

　　二寶有股子犟勁兒，真的騎自行車去掙錢了。人家問他多大，他脫口而出，說十八。一段時間后，二寶在一家麵粉廠找了份工作，就是送麵粉到換面的人家，再把相等的麥子拉回麵粉廠。送一趟，顧主無論遠近，給二寶五元錢。二寶幹得很賣力，一次馱一百斤麵粉，一天不休息，能馱七八趟，掙三四十元錢。

　　每個星期六、日，二寶都奔跑在麵粉廠和各個僱主之間，拿到錢，二寶十分高興。

　　二寶母親看著兒子天黑透了才回家，到家后累得一動都不想動，覺得心疼。就跟二寶父親商量，要給兒子買輛三輪摩托送麵粉，這樣兒子就省好些力氣。父親不同意，一輛新的摩托三輪車要幾千塊，二寶多久才能掙回來？二寶知道，家裡沒錢，要買三輪摩托車，還得東挪西借，他想都不敢想。

　　又到了星期天，二寶送兩袋麵粉到大郭庄饅頭店。因為天黑路難走，二寶比預定時間晚了二十分鐘。二寶將麵粉放到饅頭店門前，老闆娘指着他一頓大罵：“你又晚了二十分鐘！二十分鐘耽誤我蒸多少饅頭？你怎麼賠償我的損失？”二寶一言不發，知道這趟辛苦錢又拿不到了。

　　平時，二寶最怵的就是送麵粉到饅頭店。老闆娘兇狠吝嗇，老闆更是一毛不拔，二寶送了面，很少能拿到錢。看着饅頭店修得漂漂亮亮的門臉，看着鋥明瓦亮的一排十間新房子，二寶心裡不是滋味兒。這麼有錢的人，為什麼會吝嗇自己的五塊錢？

　　“這種人，哪天天打雷先劈他。”麵粉廠的老闆對二寶說。

　　說歸說，饅頭店是麵粉廠的大客戶，二寶想掙麵粉廠的錢就得送麵粉到饅頭店。

　　馱着麥子回了麵粉廠，再往家走時，二寶已經精疲力竭。走到國道上，他努力蹬着自行車，身上一陣陣地冒着虛汗。畢竟，他才16歲。走出不遠，二寶突然聽到溝里有呻吟聲。下了車子，拿出手電筒，二寶見一個男人的摩托三輪車倒在溝里。車壓住了男人半個身子，溝里一大片血。男人已經昏迷，擦凈他臉上的血，二寶呆住了。天寒地凍，單是在溝里凍一夜也會凍死的啊。

　　二寶將身上的大衣脫下來披到男人身上，然後一路拚命蹬着自行車。當他騎到大郭庄饅頭店門前，人幾乎虛脫。二寶用力地拍着門，拍了半天老闆娘才出來。見是二寶，她雙手叉腰張嘴就想罵。二寶“咕咚”一聲倒在地上，手裡舉起一頂沾着血的帽子。女人看到帽子，一下子驚呆了，接着號啕痛哭。二寶聲音顫抖着叫她趕緊去叫人，叫三輪車，就在106國道和通往楊家鎮的交叉路口。

　　二寶有半個月沒去送面。那次為了救人，他累壞了，在床上躺了兩天才起來。

　　但半個月後，二寶又變得生龍活虎，依舊蹬着破舊的自行車，從東到西，從南到北。天快黑下來，他將最後兩袋麵粉送到了饅頭店。店門口，男人坐着，腿上還打着石膏。他見了二寶，問：“你這麼賣命，還想再累昏過去？”

　　二寶不理他，知道拿不到錢，放下麵粉就走。男人招手叫住他，把他領進了院子。寬敞的院子里，放着一輛嶄新的小馬力摩托三輪車。

　　“這輛摩托車就送你了。以後你每周給我的饅頭店送兩袋麵粉，要送三年。這三年，我不會再付你工錢。”男人對二寶說。

　　二寶驚訝得張大嘴巴，這是真的？

　　男人一瘸一拐地讓二寶上了車，教他怎麼剎車，怎麼給油。摩托車很小，二寶伸腳就能支住地。女人在一邊忙着，對二寶大聲說：“有了摩托三輪，麵粉不準再送晚了。還有，要是出了事，這三輪摩托我還要收回來。”

　　二寶連連答應着。

　　騎着摩托三輪車，二寶的送面範圍擴大了，一天能送二三十趟面。五年過去，他掙下了三萬塊，足以支付四年大學學費。後來，他順利上了大學。學校里，沒有人知道他叫二寶，人們叫他的學名——張偉林。現在，他已經是一家公司的總經理。那輛三輪摩托車，他一直留着，還常常親自擦拭保養。他總是對員工說，這是他的第一桶金，它不是辛苦得來，而是善良的報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