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說】二狗只哭娘

　　二狗不是狗，是村裡一個年過半百的老光棍。

　　二狗命真苦，爹娘死的早，一個人孤苦伶仃的過日子。

　　二狗走在大街上，男人們戲樂他，女人們嬉笑他，二狗成了人們開心的果子。

　　二狗不再走大街，他專去找孩子玩。在孩子堆里，二狗感覺最親切，感覺活得最充實。

　　要問村裡誰最窮，孩子們都說，二狗最窮，窮的連個屋都沒有。

　　要問村裡誰最好，孩子們都說，二狗最好，天天領他們開心的玩。

　　要問村裡誰最壞，孩子們都說，二狗最壞，餓了光要他們家的面饃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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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狗的記憶里，沒有爹的影子，生來就只知道娘好，樂起來喊娘，痛起來哭娘。

　　“娘娘不離口，要啥啥都有。”這是二狗整天掛在口頭的禪語。

　　二狗有個毛病，就是不能見人哭。一見人哭，他就只想哭。他一哭，就得要哭娘：娘啊娘，我那苦命的娘……

　　二狗由不得自己，他說他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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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後庄上一位老村長的母親突然病逝，老村長恰在這時又動了口腔手術——悲傷之情無法溢於言表。可村裡規矩有說頭，老人出門，晚輩須在後頭哭。不哭不行，不能哭可以找至親替代哭。哭得越痛，表明孝心越大，誰家今後過得就越官財兩旺。老村長很信這個，心急如焚中突然有人說給他：前庄有個二狗聽說好哭娘……，老村長沉默良久，便差人連夜找到了二狗，與他一撮合，沒料到二狗一百個說中。

　　二狗應了口，可還得答覆人家的條件，去了要說成是村長的把兄弟，到那天是只准低頭哭娘，不準抬頭看人，須保證做到這些才行。

　　二狗一一全應了，當晚，他便被一輛轎車接往城裡，進行了一番包裝：洗澡、刷牙、理髮、美容、化妝、換衣服、打領帶、配皮鞋、戴眼鏡，最後出來，呀！二狗真是脫胎換骨了。

　　出喪那天，二狗附在村長身後，聽見別人一哭，他便嚎啕大哭：娘啊娘，我那苦命的娘……，哭聲一聲高過一聲，愈哭愈大……悲痛欲絕，直哭得昏天昏地，百鳥鳴哀。那哭聲，真叫人撕心裂肺，肝腸寸斷，圍觀的人們都動了情……

　　“咦，那哭得最痛的人是誰？嗓子都啞啦。”

　　“聽說是村長的把兄弟，看，比村長還痛呢！”

　　“以前咋沒聽說過？看他把兄弟身架，我咋看着跟我娘莊上的二狗一個樣啊！”

　　“ 瞎扯 ，你娘莊上的二狗算個球，咋能跟村長的朋友一塊比？”

　　“也是，可我咋越看越像呢！尤其是那嗓門，你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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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事過後，二狗掙了一肚子酒菜，一身衣服，還有200元的什麼辛苦費。

　　二狗樂了，一蹦老高，口裡直喊娘。

　　二狗不買煙，不買酒，買了好多糖豆豆，碰見誰，分給誰……

　　“娘娘不離口，要啥啥都有。”二狗每天還是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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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紙里終包不住火，二狗替哭一事，很快在村裡不脛而走。

　　二狗惱呵！他恨那個泄密的傢伙沒良心，不守誠信。

　　二狗害怕！他怕後庄上的老村長懷疑是他，跟他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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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二狗剛出門，就被坐轎車前來找他的老村長給堵在了門口。

　　二狗嚇癱了，倒在地上不敢動。

　　老村長下來車，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去——二狗嚇得閉了眼……

　　“不用怕，我是來認你這個兄弟的，想不到你哭我娘這麼有孝心！善德顯了靈，我二兒家剛生了對龍鳳胎，三子剛接到大學錄取通知書……”

　　二狗懷疑這是夢，一個混了半輩子的窮光棍，咋會被一個呼風喚雨的老村長接去認兄弟？這是他哪輩子積的德！

　　二狗不敢想，村長很快就為他蓋上房子，娶上媳婦，幫他安了個真正的家。一年後，二狗竟應了爸爸，添了個小二狗。

　　二狗很感激，他不知道自己是先感謝村長，還是先感謝娘。

　　二狗從此名聲大振，方圓500里的村莊，皆有人前來請他去哭娘，且出場費愈來愈高。為防止外人侵權，據說老村長還為他申請了專利，後來又開設了學堂，老村長抓管理，二狗任業務講師，教育孩子們，要從小效忠母親，感恩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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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狗不再是二狗，成了村裡有頭有臉的大紅人。

　　二狗命真好，爹娘積的德，半輩子成家得貴子。

　　二狗走在大街上，男人們獻殷勤，女人們放媚眼，都說他是一個有本事的人，有一個呼風喚雨的把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