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天空的顏色（四十四）

　　天空的顏色（四十四）

　　我是一條柔弱的小魚，

　　游在你淺淺的水灣，

　　很想深游下去，

　　卻唯恐失去方向。

　　我的愛，請你快來，

　　賜給我無比尋常的力量，

　　讓我自由自在地生長，

　　直到我長大身量。

　　坦然無懼，

　　融入你深邃的胸膛，

　　那裡是海藍色的磁場

　　——擠滿色色種種的善良。

　　其實，我是一條憂傷的小魚，曾滯留在車轍窄窄的痕迹，和所有有遭遇的魚類一樣，我的生命充滿磨難和恐慌，但所幸的是我遇見拯救我的救主，從此才知道真水的模樣，那裡才是我們魚類生息的家園。從此我的快樂不僅灑滿水中央，我的歌聲也傳揚到了很高很遠的天上。

　　我實在不明白人類為何不斷的墾土拓疆，讓很多的小動物都失去了賴以生息的家園。我更不明白那個叫做釣魚島的地方，為何人聲嘈雜，甚至要到動武的份上？！

　　有一次，我因為好奇，就潛到深水灣，剛巧偷聽到了駝魚的談話。只聽一位花白鬍子的老爺爺輩份的長吁短嘆地說：“唉，小日本，這龜孫子，真不要臉！”另一個看起來十分年長的近乎老奶奶模樣的也面有哀戚地說：“孩子們，要永遠記住，我們的祖先本來是中國遠洋艦隊的船長，一不小心就讓海盜給折騰到了這個夾縫上，才一肚子冤屈化作駝魚的。”一個媽媽模樣的中年婦女般的駝魚說：“是啊是啊，我的孩子們，你們從小就要體會什麼叫做國破家亡。我們真盼望中國早日富強，不用動真刀真槍，就能把小日本給嚇破苦膽……讓所有侵略者淌出來的腸子，編織一幅花樣的籮筐，再轉賣到日本的本土上，看看誰不服氣，好讓他也學着前人的模樣受到應有的褒獎！”

　　聽到這，我趕忙游回家，告訴我的爸爸媽媽，爸爸媽媽不僅沒有掌摑我，還破例獎賞我尋常看也看不着的燕窩吃，害得我又為小燕子流了一地的辛酸淚……

　　沒隔兩天半，學校就組織起了幸福大討論，這可叫我長了許多見識：

　　那一天，在老師的組織下，我和許多同齡的小魚自由討論幸福的意義，我的一個姊妹竟羨慕起人類來，說他們有許多寶貴之處，甚至誇讚人類有無限的潛能和創造力，他們的大腦能創造無數的奇迹。為了增加信服力，她還舉例說：“一次，我們水族館的計算機程序癱瘓了，還是他們派一個最一般的維護人員就幫助修好了，本來電腦就夠了不起的，可是，都比不過人腦的千分之一聰明呢！”

　　“可這就算幸福么？”我鄰桌的小魚，撇撇嘴，不屑地說，“這算什麼呀？如果這就算幸福，那我寧願人類連電都沒有的時候，那時的人才叫了不起。幸福就是古樸簡單，幸福就是不用創造，也能活得很超脫。你看遠古時孔子坐着馬車，由會駕車的弟子帶着，周遊列國，多麼神氣，多麼給力！”

　　“我們的老師可不這麼說，書上也不這麼說，偏你們大長人類的威風，”這時，一條奇形怪狀的娃娃魚率先跑到講台，用一種近乎火星體的文字，歪歪扭扭地寫下一行字：“魚類最幸福。”

　　我假裝看不懂的樣子，歪着腦袋問他：“什麼意思？”他鄙夷不屑的目光掃視了我一通后，用含糊不清的語音，旗幟鮮明地說：“我是說，事實上，我是說‘海水最幸福’！”

　　“什麼？為什麼是海水呢？為什麼不是河水、井水、江水、泥溝里的水呢？”我一邊大聲發問，一邊捂着自己的耳朵，這時，我猛然感到一陣電閃雷鳴，似乎天要下雨了，而我最怕下大雨，因為從前，我曾經在一個雨季，一不小心，被雷電給擊中過。那是一個憂傷的記憶：我因為反抗母親和父親的聯合管制，悄悄的離家出走，還在半路上，就下起了雨，這一場雨的好處，是讓我不至因為缺水而窒息，但它的弊端是顯而易見的，我在大路上苟延殘喘着，沒有足夠的大水的保護，不幸被遠方的一道閃電給擊中了頭部，頓時一陣眩暈，讓我在瞬間就失去了知覺，幸虧藉著閃電的光芒，父母親，把我強行拉扯回了家……

　　所以，從那以後，但凡有離家出走的兒童，我都會循着聲音，強行把他們拉下水，再一頓霹靂掌，免得他們遭到意外的雷擊，像我一樣留下難以忍受的後遺症……

　　當然，細心的您也一定能察覺到，和其他的魚類比起來，我當然愚鈍得多。可說來也奇怪，我的一切福利待遇卻並沒有因為我的先天不足、後天虧損而減少什麼。雖然，父母有時也很虐待我，因為在他們眼裡，我是天生的佞種，不堪造就；而在兄弟姐妹的眼裡，我又是遭遇過人類救助的人，他們總防範着我，唯恐我泄露魚機，即使談論很小的問題，也總喜歡我不在家的時候。當然，他們也許是真愛我的緣故，所以不讓我為家裡分憂，這因素大概也是有的。但不管怎麼說，我自經歷從涸轍里給救到家的神奇境遇，自始至終是美美的了、醉醉的了，可我的所有同族並不以為然，甚至他們深感遺憾的樣子，彷彿我在泥溝里乾巴死，對於魚類來說，也許損失不了什麼。而我的被搭救，反倒讓他們陷入深深的不安之中。而給同類帶來種種猜測和紛擾，卻着實讓我有時睡不好覺呢，甚至吃起最愛吃的紅薯來，也不覺得香甜，您可要知道，我是條經歷過三年自然災害的可憐的魚啊，那時連看一眼紅薯都是奢侈呢，更不要說吃上一口了。

　　親親，瞧瞧，我就是這樣，一不小心就把話又扯遠了，害得您又和我一起陪着受累，致歉致歉哦。

　　其實，像人類的生活一樣，魚類的生活也是要多豐富有多豐富，要多單調就有多單調。

　　就以討論來說吧，說歸說，做歸做，其實什麼問題也解決不了。什麼叫做個人修養啊，至於嚴於律己、寬以待人啊什麼的，都是說給別人聽的。到時候，連一奶同胞遇見事，都是跟你一臉猴急，絕不叫你平安寧靜。至於言行一致啊，表裡如一啊，都是說給別人聽的，唱唱那個高調而已，輪到自己就可以皮裡陽秋、陰陽隔絕的。

　　也曾聽說，一個共產黨的早期創始人寫了一篇叫做什麼《論共產黨員的修養》的長篇大論，文章寫得真是太好了，經典之極，可是哪個共產黨員認真看了，認真對照着做了？！直可惜了了一篇絕世美文，反正別說我是魚，就是我化作人，一個極其能幹的男人，也怕是下一百天雨，也砸不出一個像樣的標點的，更不要說那洋洋洒洒、滾滾滔滔的思想啦！

　　話說回來，我以為和我一樣怪異的魚，認為只有魚是真正快樂的吶，可他卻認為海水最幸福。

　　“那麼，為何海水最幸福？說到底，還不是因為有魚類在海里撐着？！所以應該說，是因為有千千萬萬善良的如我一樣的生物，遨遊在海底世界，所以，海水才最幸福。”

　　當我鼓起勇氣說完這句話后，我發覺我的頭痛頓然全消，甚至我幻想着，即使再次被雷擊中，我也不用擔心自己會腦殘……

　　而今天的這一節，是一定要備案的。我搖着短短的尾巴、偏着頭朝深水游去。

　　我深信，再度的奇遇會哼唱出更完美的歌謠，它一定會在江湖炸響！

　　（2013年 8月9日 備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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