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是誰嗎

　　李志大學畢業后，想留在省城工作，這只是他父親一句話的事。沒想到父親卻對他說：“你還年輕，不如先到下面鍛煉鍛煉，過渡一下更好，這樣一來可以避避嫌，二來也可以長長見識，對你今後的發展也有好處，想回來還不是遲早的事？”

　　這樣李志就被分配到×市交通局，在局辦公室當了一名辦事員。

　　辦公室主任叫吳用，四五十歲，身體有點發福，頭頂上就像一個周圍長滿了雜草的飛機坪。

　　上班沒多久，吳主任私下找李志談話。

　　吳主任說：“小李，我問你一件事，你一定要對我說實話。”

　　李志說：“那是那是。”

　　吳主任說：“你是哪位領導介紹來的？”

　　李志想了想，搖搖頭說：“我是分來的唄。”

　　吳主任自言自語說：“這倒怪了。”停了一會兒，吳主任可能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說：“你別多心，我這也是為了你好。你一個外地人，又沒有什麼關係，能分到這兒，是很不容易的。能到這個單位來的人，哪個沒有來頭，哪個背後沒有一棵大樹？關係複雜得很。所以啊，年輕人，干好工作重要，處理好人際關係更重要。這既是對你工作方面的要求，也是我作為一個長者對你的忠告啊！”

　　李志連連點頭：“謝謝吳主任，我一定注意，以後還靠您多關照。”

　　吳主任又說：“說多了你也不懂，以後你慢慢就明白了。”

　　過了一段時間后，李志慢慢對辦公室的職能有了一定的認識，工作也漸漸有了起色，吳主任就開始安排他單獨完成一些任務。

　　7月份的一天，李志被安排出差，到下面一個縣局檢查安全工作的落實情況。和他一起下去的司機叫劉強，三十來歲，完全不把李志放在眼裡，來迴路上不停地抽煙，吃招待飯的時候搶上座，吃完飯還非要李志和他一起去找小姐，把李志氣得夠嗆。

　　第二天回來后，劉強拿了一張發票到辦公室來，說是昨天出差車壞在路上了，修車花了2000多元，請吳主任簽字報銷。吳主任笑着接過發票，連看都沒看就簽了字。

　　劉強走後，李志剛想說車子根本沒壞，吳主任先開了口。吳主任說：“你不用說，我什麼都知道。你知道劉強是誰嗎，是咱們王副局長的小舅子，還用我往下說嗎？”

　　李志愣了愣，說：“不用了。”

　　一天下午，李志上班剛走進走廊，就聽見從局辦公室里傳出一個女人嗲聲嗲氣的歌聲：“我愛你，愛着你，就像老鼠愛大米……”

　　李志走到門口，歌聲戛然而止，只見吳主任對面一直空着的辦公桌前坐着個濃妝艷抹的婦人。

　　看見李志進來，吳主任介紹說：“李志，這是宋大姐，咱們一個辦公室的，她這段時間一直待在大城市，你們還沒見過面。”李志就說：“宋大姐好。”婦人看了一眼李志，誇張地大叫一聲：“哇噻，好帥的小帥哥呀。”又怪笑一聲說：“可惜我們老嘍！”李志剛想接話，吳主任把一個存摺遞給婦人，說：“都存在這上面了，你看對不對。”婦人接過來打開看了一眼，又誇張地對存摺來了一個飛吻，說：“好，多謝多謝，我還要趕晚上的飛機，拜拜啦！”

　　婦人走後，李志問吳主任：“宋大姐為啥一直沒上班呢？”

　　吳主任說：“兩年前，她兒子考上了北京一所大學，她就在北京買了一套房子，專門在那裡陪讀。你知道她是誰嗎？咱們市N縣孫縣長的夫人。今天是來拿前幾個月的工資獎金。還用我往下說嗎？”

　　李志說：“不用了不用了。”

　　十一國慶節，局裡放了7天長假，李志沒休息，一直在辦公室值班。八號上班的時候，吳主任讓李志統計國慶節加班人員名單。李志統計完，交給吳主任過目后，拿着名單去對面三樓的財務科領加班費。剛走了一半，吳主任上氣不接下氣地從後面追了上來，奪過李志手裡的名單，在國慶節全勤值班人員一欄加上了楊雪芬的名字。

　　李志說：“楊雪芬不是住院了嗎？”

　　吳主任喘着氣說：“你、你、你知道楊雪芬是誰嗎？她是咱局楊局長的妹妹……”

　　轉眼一年時間過去了，李志父親沒有食言，親自來×市接李志回省城，工作也已經安排好了，調省交通廳任辦公室綜合科科長。當天晚上，×市交通局七位班子成員全體出動，在漢江大酒店集體為李志送行，辦公室主任吳用自然到場作陪。

　　眾人依次落座后，楊局長問吳主任：“小吳，你知道上座的這位首長是誰嗎？”

　　吳主任滿臉堆笑，連連點頭說：“知道，當然知道，咱省廳的李廳長啊！”

　　楊局長又問：“那你知道坐在李廳長旁邊的這位是誰嗎？”

　　吳主任：“知道知道，李志啊，馬上就是省廳綜合科的李科長了，當然也是領導。”說到這裡，吳主任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他張了張口說：“莫非是，是……”

　　王副局長接茬說：“唉——難怪你老不能進步，李志就是咱們李廳長的公子啊！”眾人哈哈笑作一團。

　　當晚，吳主任醉成一攤爛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