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裡的救命草

　　柳兒大學畢業一年半，第N次跳槽后，在彩霞滿天廣告公司找到了一份工作。作為職業女性，柳兒和眾多白領麗人一樣，都要穿職業女裝上班。可是，柳兒來上班的第一天，漂亮的職業女裝左胸上的口袋裡，卻插着一棵細小的草。那是一棵形同袖珍水杉的小草，翠綠翠綠的，葉子細小如針，葉架長長的如韭菜，從口袋裡向下飄逸着，非常惹人憐愛。柳兒身材屬於標準型，胸脯挺得高高的，那棵草就顯得尤其醒目。

　　公司老闆也是個年輕女子，三十歲出頭，長得不算漂亮，但很有氣質，名叫藍菲。在眾人驚訝的目光里，藍菲走到柳兒的格子間，指着柳兒口袋裡的小草問：“這是哪一國的流行方式？”柳兒低頭看了看那棵草，微微一笑道：“是我自創的。”“把它摘了，不倫不類的。”“老闆，現在不是提倡回歸自然嗎？我這也算是一種方式吧。”

　　藍菲嚴令柳兒摘了那棵草，柳兒卻當成耳邊風，不管她的職業女裝是什麼款式，左胸上都無一例外的有個口袋，剛好能插那棵小草。一個月下來，那棵小草在柳兒的美麗中，憑添了幾分酷味。也許是那棵小草的緣故，那些來這裡買廣告創意的客人對新人柳兒十分眷顧，總是找她。

　　這天下班前，藍菲將柳兒叫到辦公室，嚴肅地道：“說說看，柳兒，你是不是以那棵草吸引客人的目光？”柳兒一副驚訝的樣子：“為什麼這麼說，老闆？”“你是新人，想儘快取得業績，這是無可厚非的，為了達到這個目的，有些標新立異的行為也是可以理解的，但是，柳兒，你不能以這種方式招搖。”“我……我招搖？”藍菲的表情更加嚴肅：“你長得夠漂亮了，已經成了彩霞滿天的一枝花。雖然說我們提倡競爭，但是，競爭是需要公平的。把那棵草交給我。”

　　“可是，如果沒有這棵草，我就沒法工作。”柳兒一本正經地說。“拿來！”藍菲伸出手。面對藍菲的無理取鬧，柳兒很生氣，認真地說：“這棵草已經跟隨了我好幾年，我不會把它交給別人。如果你和那些老闆一樣認為我精神上有問題，我走就是。”說完轉身就走。

　　柳兒立刻去收拾她的私人物品。同事們瞪着柳兒，表情很複雜。藍菲走到柳兒身邊，說：“柳兒，你的聰明才智在任何一個地方都能有作為，你完全不必使用這樣的方式來引人注目。在衣服上掛一些時尚飾品是可以的，但是弄一棵這樣的假草來顯示你的獨特個性，我覺得你過於標新立異了。我沒有解僱你的意思，只是希望你……”

　　藍菲的話還沒說完，號稱彩霞滿天的創意大師藍雨一把將柳兒口袋裡那棵草給抽了出去。柳兒怒容滿面，指着藍雨，嘴唇哆嗦着，說不出話來。藍雨抓着那棵草，驚叫着：“這草是真的。乖乖，純粹一隻袖珍盆景嘛。”眾人湧上去，看着藍雨掌心裡那棵奇怪的小草。小草種在一隻拇指般大小的超袖珍花盆裡，整棵草也就五寸左右高度，近聞，還散發出一絲淡淡的清香。

　　眾人正在驚異，柳兒已經怒叫道：“藍菲，你是我見過的最無理的老闆，我以新人的身份蓋過了你弟弟的勢頭，你就縱容他隨便拿去屬於我的東西，你比那些認為我精神上有問題的人還可惡。藍雨，你自己的創意得不到客人的青睞，只能說明你不思進取，靠着你姐姐混飯吃，有什麼出息。”撥開人群，從藍雨手上搶回那棵草，怒氣沖沖地走了。

　　藍雨和藍菲面面相覷，眾人也都很尷尬。柳兒炒了藍菲的魷魚后，藍雨本來該高興的，因為沒人跟他搶風頭了，他又是彩霞滿天創意工作室的大哥大了。但是事情並不是他想象的那樣，客人來后見不到柳兒，許多人竟然不願意在這裡做生意了，這讓藍菲和藍雨大惑不解。藍雨問一個胖老闆為什麼那麼看重柳兒，胖老闆說柳兒的廣告創意有靈氣，而且是沒有污染的大自然那樣的靈氣，因為她的每個創意體現着各種各樣的“情”。現在的廣告太花哨了，已經讓顧客產生逆反心理，柳兒的創意就和她人一樣，純凈細緻，晶瑩剔透。

　　藍雨來到藍菲辦公室，愁苦地說：“姐，難道我錯了？”藍菲皺着眉頭道：“你是我一手培養起來的，你是彩霞滿天的頂樑柱。老實說，以前我們真的忽略了這些客觀現象。”“她喜歡在口袋裡放那樣一棵草，為了不讓她奪去我的鋒芒，我們那樣做的確是對她不起。姐，我去把她找回來吧。”

　　藍雨從柳兒放在工作室的個人資料里拿到地址后，於一個黃昏找到了柳兒的租屋。柳兒剛好從外面回來，看到藍雨，面色很冷，也不打招呼。藍雨先是誠懇地道歉，然後請求柳兒回彩霞滿天去。柳兒冷冷地盯着藍雨不說話。藍雨道：“柳兒，老實說，我以前很驕傲，因為我的設計獲得過廣告界大獎，在本市，我還是有些名氣的。你來了后，設計上跟我走的是完全不同的路子，但是你贏得了顧客，我是不服氣才讓我姐姐……”“你走吧，我不想聽你羅嗦。”柳兒冷漠地開了門，進去了。

　　藍雨只好悻悻地走了。走了幾步，回過頭去，看到柳兒窗台上放着幾隻超袖珍花盆，種着的幾棵小草長得很不錯。藍雨忍不住走回去，拿起一棵草仔細看着，聞着。柳兒拉開窗帘，赫然看到藍雨在擺弄她的小草，怒叫道：“給我放下！”藍雨急忙放好小草。柳兒已經衝出來，扯開藍雨，嚴厲地叫：“不許你碰我的草，你給我滾！”

　　藍雨落荒而逃。他覺得柳兒太古怪了，對那些小草寶貝成那個樣子，怎麼都讓人感到不可思議。藍雨要藍菲將柳兒請回彩霞滿天，藍菲也珍惜着柳兒是個人才，於是親自登門請柳兒回去工作。柳兒先是不答應，藍菲好說歹說，最後終於說動柳兒。

　　柳兒回到了彩霞滿天創意工作室后，她的業績很快蒸蒸日上，不但蓋過了藍雨的勢頭，而且在三個月後已經成了彩霞滿天的頂樑柱。藍雨驚訝於柳兒這個廣告創意天才，無論多麼難搞的創意，經過柳兒的構思，最後都能得到客人的滿意，拍攝后播出，反響也都不錯。但是，柳兒沒有了剛來彩霞滿天時的開朗和活潑，顯得很深沉的樣子。

　　藍雨注意到，柳兒每天中午都會將口袋裡那棵草拿出來，很小心地給草澆水。他還注意到，柳兒每次只滴三滴水在那小小花盆裡，而且滴的水是她從家裡帶來的。然後用一個袖珍噴霧器給草噴水，放在太陽下曬三分鐘。

　　這天，柳兒將小草放在窗台上曬太陽時，剛好去接一個電話。藍雨趁機將小草拿走，然後進了衛生間，仔細地研究起來。柳兒接完電話卻發現小草不見了，焦急地四處尋找，但仍沒有找到。眾人和藍菲一起安慰着柳兒，柳兒卻慢慢軟倒在地上。

　　柳兒被送進醫院，打起了吊針。虛弱中還讓藍菲去她家給她拿一棵小草來。藍菲拿着小草趕回醫院，柳兒將小草接過去，親吻了小草幾下，慢慢地放進口袋裡。黃昏，打完吊針的柳兒被藍菲送回家。藍菲看柳兒沒什麼事了，這才離開。

　　晚上，藍雨到柳兒這裡來了。柳兒正在租屋外的花壇里忙着什麼。藍雨走到柳兒身後，問她在幹什麼。柳兒說在放接露水的瓶子。原來那些小草是用這些純凈的露水澆灌的。

　　柳兒讓藍雨進到屋子裡。藍雨終於鼓起勇氣承認白天是他拿走了那棵小草。柳兒走到藍雨跟前，板著臉道：“你為什麼要那麼做？”“我……我只是跟你開個玩笑。”柳兒惱怒地叫道：“藍雨，你知不知道，那草是我救命的藥草？”原來，柳兒身體里先天缺少一種元素，但到底是什麼元素，也檢查不出來，因此她自小體弱。她從小父母雙亡，跟着當赤腳醫生的爺爺長大。爺爺為了治好她的病，耗費了二十年的心血，最後終於找到一種叫碧麗花的野草。碧麗花其實不長葉子，那綠色的葉子實際上是它的花。柳兒時時刻刻聞着碧麗花的清香，身體就不會有事。

　　“……可是，我大三時，爺爺為了研究出碧麗花的藥性，到一個懸崖上去想多采一些碧麗花，結果摔死了。”柳兒哭道，“爺爺死後，只要碧麗花離開我一刻鐘，我就會感到頭暈目眩。”

　　藍雨恍然大悟道：“你因為懷念着爺爺，所以你做人很真，很純，這種真和純也運用到你的廣告創意里去了，就連那些單一的用美女明星做廣告的化妝品廣告創意，你也總是設計成各種各樣的‘情感劇’。”說著，將那棵碧麗花從口袋裡拿出來，捧給柳兒。

　　柳兒接過碧麗花親吻着，說：“爺爺總共給我留下六棵碧麗花，我記得爺爺說過不管做任何工作，都不能忘記了真誠和純潔。哪怕廣告里摻雜着虛假，我也要讓這種虛假的成分盡量減少。”

　　藍雨感嘆着：“我會記住你這幾句話。做廣告和做人一樣，一定要真和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