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珊瑚之戀

　　明朝末年，時局動蕩，但昏君崇禎皇帝，還是不忘去民間搜羅美女和奇珍異寶。阿貴的未婚妻阿蓮在這時被選進宮。阿貴是東海邊有名的瑚工，靠着過人的膽量和精湛的技術，成為行內高手。但再厲害的瑚工也還是瑚工，眼看着未婚妻被帶走，卻無力保護。

　　許久以後的一天早上，阿貴一個人來到海邊，坐在一塊礁石上發獃。遠處有馬蹄聲傳來，阿貴扭頭一看，是兩個官差模樣的人。那兩個人來到阿貴跟前，翻鞍下馬，拱手道：“可是阿貴先生？”阿貴點點頭，那人又說：“知府大人有請。”阿貴問有啥事，那人說也不知曉，只是過來請阿貴的。阿貴只好跟着兩個官差到了知府衙門。

　　長這麼大，阿貴還是第一次走進知府後院。一進月亮門，一個中年人就笑着迎上來，官差介紹說，他就是知府大人張道軍。

　　兩人見過禮，阿貴被請入堂屋，酒菜早已擺好，看來是有求於他。

　　“大人太客氣了，我一介草民，何德何能勞知府大人請客？”

　　張道軍微微一笑道：“我早就聽說過你的大名，今日正好有空，就請你過來吃頓便飯。來，請坐。”

　　阿貴被說得一頭霧水，恭敬不如從命，只好謝過張道軍后坐了下來。

　　張道軍先問了一些生活方面的事，接着又談論采珊瑚。說到采珊瑚，阿貴可就是內行了，加上幾杯酒下肚，話也就多了起來。說著說著就說到血珊瑚上來了。張道軍端起酒杯，又敬了阿貴一杯后問：“不知這血珊瑚好不好采？”阿貴說：“難啊！在我認識的瑚工中，沒有幾個人敢打這個保票。”

　　“若是先生你下海，又當如何？”

　　阿貴心想，狐狸尾巴總算露出來了。但他依然不動聲色地說：“十有八九吧。我也不敢打保票。”

　　張道軍站起身，端着酒壺來到阿貴跟前，給阿貴的酒杯斟上酒，又端起來，請阿貴喝了這杯酒。阿貴趕緊站起來，忙不迭地說：“小民不敢。”張道軍說：“有什麼敢不敢的，凡是能在我堂屋裡和我喝酒的，進門都是兄弟，從此以後，我們就兄弟相稱了。”說著，把酒杯遞到阿貴的手裡。阿貴說：“好，既然大人看得起我，我就幹了這杯。”說完，一仰脖，幹了。

　　張道軍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嘆了一口氣。

　　“不知大人為何嘆氣？”

　　“一言難盡啊！”張道軍又端起酒杯，“今天咱兄弟倆喝酒，不說別的。來，干！”

　　“慢！”阿貴不高興地說，“我看大人還是看不起我。既然已經稱兄道弟，有難就該分擔。”

　　張道軍見阿貴動了氣，這才說了緣由。原來，皇上不知聽誰說，東海底的血珊瑚是奇珍異寶，於是一道聖旨下來，限期十天，交不上血珊瑚，就殺了張道軍。張道軍一打聽，只有阿貴才能勝任，就派衙役去請。怕阿貴不答應，先擺好酒席，又稱兄道弟，好打動阿貴的心。

　　阿貴聽完，酒也不喝了，坐在那裡發獃。好久，他才嘆了口氣說：“本來這樣的活無論如何也不能接的，但既然我們已經是兄弟，我沒有理由不為大哥分憂。這樣吧，明天我就下海試試，看能不能找到血珊瑚。”

　　張道軍高興地站起來，又是倒酒又是夾菜。

　　“不過，我有個條件。”阿貴攔住張道軍說，“如果大人不答應，我是不會下海的。因為現在是秋天，海水冰涼，弄不好就有生命之憂。”接着，阿貴就把自己的條件說了。張道軍想了想，點頭答應了。

　　第二天，聽說阿貴要下海采血珊瑚，那幫窮兄弟都勸他三思。這麼冷的天，身體會落毛病的。但阿貴笑了笑，讓大家放心，說他這次如果采上血珊瑚來，以後就永不再下海。人們見阿貴主意已定，只好嘆着氣幫他準備東西。

　　其實，要是采一般的珊瑚，大家就不擔心了。這次要採的，可是深海的血珊瑚啊。這血珊瑚不僅深，而且少，找起來也很費勁。要不，它怎麼這麼珍貴呢。

　　一個屠夫走過來，開始褪毛，開膛；半個時辰后，屠夫取出一個布袋一樣的東西，交給阿貴。阿貴接過來，看了看，點點頭，站在旁邊的張道軍這才看清，阿貴手裡拿的是一個豬膀胱。只見阿貴滴盡裡面的尿水，又拿到海水裡洗凈，這才把膀胱口放到嘴邊往裡吹氣，直到吹得膀胱比豬頭還大，這才用手捏住，遞給旁邊的人。然後換上緊身衣，接過豬膀胱，向眾人拱拱手，上了小船。

　　阿貴蹲在船頭，憑感覺尋找可能有血珊瑚的水域。半個時辰后，阿貴讓船夫停船，然後將豬膀胱口含在嘴裡，縱身躍入大海。

　　張道軍開始還是坐着的，看到阿貴下去了，似乎比在場的所有人都緊張，一下站起來，探着頭看着海面。

　　不知過了多久，海面水花一翻，阿貴露出頭來，又重新把癟了的豬膀胱吹起來，含在嘴裡，二次潛下水去。

　　又過了一會兒，阿貴又浮了上來，但這次他沒有繼續下潛，而是在船夫的幫助下爬上小船，渾身瑟瑟發抖。船夫趕緊拿了一條破棉絮給他披上……

　　就這樣，阿貴一次次地潛水去找血珊瑚，每次都無功而返。到第五天，張道軍已經急得吃不下飯了。

　　第六天中午，阿貴又下海了。半個時辰后，岸邊的人群歡呼起來，因為他們看到阿貴舉着一叢鹿角似的珊瑚，浮着水過來了。

　　人群中的張道軍長舒了一口氣，虛脫了一般，歪在椅子上。

　　第二天，張道軍帶着阿貴親自護送血珊瑚進京。

　　皇帝一聽血珊瑚送來了，趕緊讓送到大殿。這血珊瑚真是美妙絕倫，把皇帝看得眼都花了。皇帝一高興，宣旨張道軍連升三級。

　　張道軍謝過皇上，但並不起來。皇帝問他還有何話說，張道軍說：“萬歲，瑚工阿貴為了採摘血珊瑚，這麼冷的天數次下海，以臣之見，也應該重賞。”皇上說：“讓他進來吧，我問問他要什麼。”

　　阿貴被宣進大殿。皇帝問：“你是要官還是要錢？”阿貴說：“回萬歲，我既不要官也不要錢。”皇帝一聽就火了：“難道你想要朕的皇位不成？”阿貴說：“草民不敢。”

　　“那你想要什麼？”

　　“我想進宮。”

　　皇帝怎麼也沒想到阿貴會有這樣的要求。他看看張道軍，意思是你說怎麼辦。張道軍說：“萬歲，阿貴為了給皇上採摘血珊瑚，已經凍壞了命根，從此他就不是真正的男人了，如果萬歲不許他進宮，他覺得無顏再見家鄉父老，只有一死。如果他死了，以後就沒人能下海採摘血珊瑚了。”

　　皇帝看看阿貴，又看看血珊瑚，點點頭，叫過總管太監，讓他給阿貴安排個活。阿貴謝過皇上，跟着總管太監去了後邊。

　　一個月後，已經凈身的阿貴來到後花園，開始打理這些花花草草。但他的心似乎並不在花草上，而是東張西望，好像有什麼心事。

　　這天，一群花枝招展的嬪妃來花園賞花，其中一個妃子表情抑鬱，在別的妃子品花時站在一邊，阿貴偷眼一看，這個神情憂鬱的妃子，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戀人阿蓮。

　　這時，阿蓮走到阿貴跟前，說：“你，把這盆蘭花送到我屋裡去。”阿貴答應着，端起花盆，跟在阿蓮身後，聞着阿蓮身上熟悉的體香，阿桂真想跑到阿蓮前面，告訴他自己是阿貴。但他還是忍住了。

　　兩人轉過幾個月亮門，來到一間廂房，阿蓮推開門，讓阿貴把蘭花放進屋裡。

　　阿貴放好蘭花，慢慢退出屋子。他不敢抬頭，他怕阿蓮認出自己，情不自禁，惹來殺身之禍。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那天，阿蓮被選為妃子被帶走時，阿貴就決定要進宮。阿蓮一進宮，阿貴就跑到京城，到處宣揚他家鄉的血珊瑚如何珍貴，慢慢地出來遊玩的太監知道了，回去告訴了皇上；於是，一道聖旨下到張道軍那裡，讓他限期奉上血珊瑚。張道軍沒有辦法，只好找阿貴幫忙，因為阿貴是最好的瑚工。阿貴順水推舟，讓張道軍答應給他說情，讓他進宮當太監，這才冒死下海去采血珊瑚。

　　現在，心上人就在眼前，但他卻不能相認。不過，這樣他也滿足了，他終於可以經常見到自己的愛人了。

　　從此以後，阿貴依然在後花園忙碌，把各種花草擺弄得嬌艷欲滴。因為只有這樣，阿蓮才會常常來後花園坐坐，這時的阿貴就在一株花草的後面，痴痴地望着曾經的戀人。

　　阿蓮不知道，她的戀人就在他面前，站在很近的距離用目光向她訴說著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