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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國怪傑辜鴻銘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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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二一年,英國名作家毛姆遊歷中國時特地慕名求見辜鴻銘,想一睹尊容,請他講解《春秋大義》。為此特地托一位英國洋行的同胞說情,等了幾天也未見迴音。去問怎麼回事,同胞說,他寫了一張條子,讓辜氏前來拜見,不知為什麼一直未見辜氏影子。毛姆一聽才知事情被弄糟了,於是親筆擬了一封短簡,恭恭敬敬地表達仰慕之意,求賜一見,辜氏這才答應與他見面。

  辜鴻銘為什麼令外國人如此着迷呢?

  辜鴻銘(1857-1928),原籍福建同安,出生於馬來亞檳榔嶼。名湯生(TOMSON),又號立誠,別署漢濱讀易者、讀易老人。晚年自稱東西南北老人。曾祖為當地華僑首領,父辜紫雲,在檳榔嶼為英商布朗經營橡膠園,母為歐洲人。因從小聰明伶俐,被布朗收為養子。一八六九年,十三歲時,辜氏隨養父布朗赴歐留學,接受系統的西方教育,后獲愛丁堡大學文學碩士學位,為中國完成全部英式教育第一位留學生。辜氏先後留學歐洲十一年,廣泛涉獵西方文學、哲學等,精通英、德、法、拉丁、希臘等多種語言,這在早期留學生中也十分罕見。

  一八八O年,辜鴻銘學成返回檳榔嶼,在新加坡當地殖民地政府任職。一八八二年,在新加坡偶晤維新派人物馬建忠,一席長談后辜氏思想發生極大轉變。自稱“三日傾談”“使我再一次變成一個中國人”。從此開始從西學轉向中國文化。一八八五年,辜氏入張之洞幕府,擔任幕僚,先後近二十年,從此迷上傳統的儒家文化,成為中華傳統文化的忠實信徒。

  一九一五年四月,蔡元培聘請辜鴻銘任北京大學教授,講授英國文學。這個時期正是辜氏在西方文化界如日中天的時期。一九一六年,《春秋大義》德譯本出版,在德國掀起一股“辜鴻銘熱”,丹麥著名文學批評家勃蘭兌斯在《辜鴻銘論》中稱他為“現代中國最重要的作家”,從來還沒有一個中國人被西方如此認可,並得到這樣高度評價。就連李大釗也在一九一八年撰文稱“中國二千五百餘年文化所鍾出一辜鴻銘先生,已足以揚眉吐氣於二十世紀之世界”。這一時期的辜鴻銘可以說達到了他聲名的頂點,真正是炙手可熱,所以辜鴻銘的狂與怪也就不足為奇了。

  辜鴻銘出名,不僅因為他的學貫中西,也不僅因為他能操一口流利的外語,還因為他奇特的外貌和許多特立獨行的做法。談到這位學界怪傑,周作人曾這樣描寫道:“北大頂古怪的人物,恐怕眾口一詞的要推辜鴻銘了吧……他生得一副深眼睛高鼻子的洋人相貌,頭上一撮黃頭毛,卻編了一條小辮子,冬天穿棗紅寧綢的大袖方馬褂,上戴瓜皮小帽……”非常可笑的是,就連他的包車車夫,也是一個拖帶大辮子的漢子,正好與主人形成一對,成為北大門前的一道風景。當年還是北大學子的羅家倫後來回憶說:“我記得第一天他老先生拖一條大辮子,是用紅絲線夾在頭髮里辮起來的,戴了一頂紅帽黑緞子平頂的瓜皮帽,大搖大擺地上漢花園北大文學院的紅樓,頗是一景。”

  關於辜鴻銘在北大授課的風采,最有發言權的,當數他的親炙弟子羅家倫。“在清末民初一位以外國文字名滿海內外,而又以怪誕見稱的,那便是辜鴻銘先生了。後來我到北京大學讀書,蔡先生站在學術的立場上網羅了許多很奇怪的人物。辜先生雖然是老復辟派的人物,因為他外國文學的特長,也被聘在北大講授英國文學。因此我接連上了三年辜先生主講的‘英國詩’這門課程。到了教室之後,他首先對學生宣告:‘我有三章約法,你們受得了的就來上我的課,受不了的就趁早退出:第一章,我進來的時候你們要站起來,上完課要我先出去你們才能出去;第二章,我問你們話和你們問我話時都得站起來;第三章,我指定你們要背的書,你們都要背,背不出不能坐下。’我們全班的同學都認為第一第二都容易辦到,第三卻有點困難,可是大家都懾於辜先生的大名,也就不敢提出異議。”(羅家倫《回憶辜鴻銘先生》)

  辜氏英文很好,由於從小未接受嚴格的傳統文化教育,中文反倒不盡如人意,不僅譯文有時顯得生硬,板書也常常出錯,“因為辜先生的中國文學是他回國以後再用功研究的,雖然也有相當的造詣,卻不自然。這也同他在黑板上寫中國字一樣,他寫中國字常常會缺一筆多一筆而他自己毫不覺得。”(羅家倫)

  辜鴻銘一向恃才傲物,目中無人,眼中能看得上的人寥寥無幾,蔡元培算得上是其中的一個。也許是因為蔡元培請他到北大的,所以他對蔡元培一向十分維護,甚至到了可笑的地步。五四運動后,由於政治上的原因,蔡被迫辭去北大職務,大家都竭力挽留,辜鴻銘也走上講台表示挽留之意,講話時突然來一句:“校長是我們學校的皇帝,所以非得挽留不可。”他的用意很明白,但把蔡元培比作皇帝的說法在當時卻很不合時宜,若是換了別人,早挨了眾人一頓批,但因為他是辜鴻銘,而且又是為了表達挽留蔡元培的好意,所以也就沒人與他計較了,反倒鬨笑起來。

  接受傳統文化熏陶后,辜氏思想漸漸趨於保守,甚至對舊的封建文化十分迷戀,但在具體表現上又特立獨行。

  “辛亥年清廷遜位后,有一批遺臣,組織一集體名曰‘宗社黨’,辜鴻銘亦為此中一分子。時宣統仍擁有皇帝名義,曾下詔諸遺老剪去髮辮,遺老們都奉詔,但辜的辮子卻留下不剪。中國在男人蓄辮時期,也有十分漂亮的辮子,那是長在青少年頭上的,頭髮很長很多而黑潤,但辜鴻銘的頭髮卻稀少而短,半黃半黑,結成髮辮,其細如指,都在後腦勺上,彎彎曲曲,十分怪異。他卻毫不以為怪,昂然出入於大庭廣眾之間,遺老們遵命剪髮后,全世界只有一條男辮子保留在辜鴻銘的頭上,因此便使這一條髮辮成為辜鴻銘的特別標誌了。”(周君亮《追憶怪才辜鴻銘》)

  辜鴻銘雖行事怪誕,卻有自己的原則。袁世凱時代,“安福部當權時,頒布一個新的國會選舉法,其中有一部分的參議員是須由一種中央通儒院票選的,凡國立大學教授,凡在國外大學得學位的,都有選舉權。於是許多留學生有學士碩士博士文憑的,都有人來兜買。”(胡適《記辜鴻銘》)一位姓陳的來運動辜投他一票,辜說,別人票二百元一張,他的至少要五百元一張。對方還價三百,最後雙方經討價還價,以四百元成交。選舉前一天,陳某把四百元和選舉入場證都帶來了,再三叮囑辜氏第二天務必到場。“等他走了,我立刻趕下午的快車到了天津,把四百元錢全報效在一個姑娘——你們都知道,她的名字叫一枝花——的身上了。兩天工夫,錢花光了,我才回北京來。”(胡適《記辜鴻銘》)後來,那人趕到辜家大罵他無信義,辜拿起棍子,大罵道:“你瞎了眼睛,敢拿錢來買我!你也配講信義,你給我滾出去!從今以後不要再上我門來!”(胡適《記辜鴻銘》)這是辜親口對胡適講的故事,可信度非常高,記在胡適的文章中,這件事一時傳為笑談。

  辜氏對洋人態度也反映了他性格的複雜性。也許因為在西方太久的緣故,對西方人的人性中的醜惡的一面了解越深,越鄙視那些妄自尊大的洋人,這一點也與那些崇洋者大相徑庭。在北大時期,他最看不慣那些自以為是的洋教授,甚至公開表示他的輕蔑。他“戴着一副大墨晶眼鏡,寬袍大袖,昂然坐在沙發內,誰也不理睬。他對於外國教授,特別是教文科的教授,分外不客氣”。(周君亮《追憶怪才辜鴻銘》)一次一位外國教授看到他一條小辮子,十分好奇,便好奇地向校役打聽。辜問清他是教文學的,故意改用拉丁語與他談話,對方馬上接不下去,辜得意地說:“你教西洋文學,如何拉丁文如此隔膜?”洋教授大窘,才知道此人是鼎鼎大名的辜鴻銘。

  林語堂還講過一個故事:“鴻銘好出人意外,向來看不起英人之傲慢。曾在北京真光電影院,前座有一外人,鴻銘出其不意,拿他手裡的煙斗,向前面禿髮一敲。外人不知所以,鴻銘只拿煙斗向他要火,外人忙乖乖地聽命。”(林語堂《辜鴻銘集譯〈論語譯英文〉序》)

  對外國那些品行不好的少年,他也毫不客氣。有一次,辜氏在上海乘電車,忽遇兩個英俊的洋場少年,見他這樣土相,西洋少年故意用英文訕笑他,辜聽了十分惱火,立刻用極流利的英文罵了過來,兩少年大吃一驚。洋少年改用法文,辜又用流利的法文把對方狠狠罵了一通。兩人無地自容,狼狽而逃。

  辜對洋人的反感,是有自己的原因的。“雖然辜鴻銘在蘇格蘭受過外國教育,有許多外國朋友,但他並不喜歡西方人。在革命之後,他更加不喜歡他們。因為他把革命歸因於西方的影響。他憎恨把那種同中國精神相對立的民主理想介紹到中國。他寫道:‘這種崇拜暴亂的教義是從英國和美國輸入中國的。它引起革命和現在民國這場惡夢。’現在,這種崇拜暴亂的教義‘正在威脅和毀滅當今世界文明中最有價值的財富’——真正中國精神。他還認為,如果不立即放棄這種暴亂崇拜,它‘不僅會毀滅歐洲文明,而且會毀滅世界文明’。”(庄士敦《廢帝溥儀召見辜鴻銘》)

  辜氏既放浪形骸又十分守舊。一個典型的例子是對學生男女同校上課的事。有一年,辜主講北大英文課時,當時男女剛剛實行同學,他忽見座位中有女生,大異,有人告以是新招女生。他懷疑別人聽不懂,當女生讀給他聽后,他仍以音不對把人趕出教室。下課,辜即找到蔡元培,說“教室中忽發現女性,男女授受不親,請辭去教職”。一時傳為笑柄。(事見王森然《辜鴻銘先生評傳》)

  辜氏性格中除了狂、怪,還有十分幽默的一面。

  “有一次,鴻銘應外國友人的宴飲,來賓中只有他是華人,於是大家便推他坐首席。坐定后大家談論中西文化,席間有人問他:‘孔子之教,究竟好在哪裡?’辜答以:‘剛才諸君互相推讓,不肯居上座,這就是行孔子之教。假如行今日西洋物競天擇之教,以優勝劣敗為主旨,則今天這一席酒菜勢必要等到大家競爭一番,俟勝敗決定,然後坐定,才能動筷子了。’他這妙論一出,引得坐客捧腹不已。”(陳彰《一代奇才辜鴻銘》)

  一九二七年秋,辜鴻銘自日本返回北京,擔任張作霖顧問,不久被擬定為山東大學校長。可惜未能上任,即於一九二八年四月三十日病逝。

  (來源:《民國教授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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