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蛹為蝶：異國之戀給了我美麗的翅膀

　　2005年9月中旬，我少女時代的閨中密友、在英國工作了5年的林凱 ，攜英國男友湯尼從倫敦飛回南寧。沉浸在幸福中的林凱悄悄地向我講訴了她圍城崩塌、化蛹為蝶的愛情故事——

　　我為“一碗稀飯”的愛情赴英“鍍金”

　　1998年7月，我從桂林旅遊專科學校畢業，分配到老家市外貿局做了一名英語翻譯。和我一起分來的還有一位廣西大學的畢業生阿健。憨厚樸實的阿健不經意中闖進我的視線，我眼睛一亮，認定這個其貌不揚的男人就是我今生今世要等的人了。我倆很快墜入情網。阿健沒有錢送我貴重的禮物，有時送一隻髮夾，有時是一小瓶香水。那一年他到南京出差給我帶回的“定情之物”是一把花花綠綠的雨花石！父親提醒我，阿健家庭負擔重，讓我鄭重考慮婚姻大事。這時哥哥的同學給我介紹了一個條件不錯的男朋友，叫志豪，志豪早我兩年大學畢業，不僅高大帥氣且家境殷實，他的父親還是市裡的政要，但志豪比較傲慢。我在兩個人之間舉棋不定。後來發生的一件事促使我下決心嫁給阿健。

　　那次我出差回來，經過阿健宿舍時聞到了飯菜的香味，飢腸轆轆的我忍不住說了句“好香”，阿健說：“餓了吧？”隨即拉過一張凳子讓我坐下，遞一雙筷子給我，飯桌上有一大碗稀飯和兩三樣小菜，阿健坐在一旁看着我狼吞虎咽風捲殘雲般掃蕩了飯菜。吃飽后我才想起可能阿健也還沒吃晚飯。果然，阿健捧起我吃剩的半碗稀飯慢慢地喝，他說：“林凱，假如我們窮得只剩下一碗稀飯，我一定先讓你吃飽。”這句話打動了我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我的眼睛濕潤了。憑着阿健對一碗稀飯的承諾，我們很快踏上了婚姻的紅地毯。

　　新婚的激情和浪漫過後，生活露出了它真實平淡的一面。阿健常常要用微薄的工資接濟農村的弟妹讀書。婚後第二年，婆婆患病住院幾乎花光了我們所有的積蓄。日子慢慢拮据起來，我們開始為錢爭吵。有一次我到蘇州開會，在百貨大樓看中一件水紅色真絲繡花襯衫，我愛不釋手，可一看標價210元，我猶豫了。我去了三次百貨大樓，最後還是一咬牙：買！我也捎了一件襯衫給阿健。回到家我迫不及待地穿上令自己曲線玲瓏的襯衫，等待丈夫的驚訝與讚美。阿健只瞟了一眼，淡淡地說：“這麼貴的衣服你也捨得買？”那一刻，我突然感到愛情在缺乏牛奶和麵包支撐時竟是如此的蒼白！

　　婚後一年，局裡有一個公派自費到英國強化學習語言的名額，我很想抓住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目的明確：一是學習；二是淘金，為我們貧寒的愛情“鍍金”和“包裝”。我動用了父親的關係，幸運地爭取到了這個名額。在父母的鼎力資助下，我到了英國進入一所英文學校學習。

　　赴英后，我一邊思念着丈夫，一邊刻苦用功學習。半年後我就能用流利的英語和教英國文學的史密斯太太談中國的文學和歷史了。史密斯太太由衷地讚歎：“密斯林凱，你是一個聰明勤奮的學生。”經史密斯太太引薦，我到當地一所中學教授中文，這份工作給我帶來了較高的收入。不久學校放暑假了，我在一份報紙上看到一則旅遊公司招聘導遊的啟事，導遊是我在國內學的專業，拿着報紙我去見了該旅遊公司的業務主管格林先生，他很認真地看了我的求職報告，經過考試我幸運地謀得了第二份職業——導遊。這時候我開始學第二門外語——法語。不久公司有一個到中國的旅遊團，我心中一動，帶着一把古色古香的雕花檀香扇去拜訪了格林先生，爭取到了這個機會。飛機騰空而起時我的心也跟着展翅飛翔……當飛機進入中國領空時，我幾乎是用顫抖的聲音介紹：“尊敬的各位先生各位女士，現在我們的航班已經進入了中華人民共和國的領空……”

　　這次回國只有三天時間，我和丈夫久別勝新婚，阿健火一般的胸膛將我點燃，熊熊燃燒。

　　我在英國三年掌握了英、法兩門外語，我又有了第三份職業：在一個法國人開的餐館里做管理員。我把三年打工積攢下來的8000英鎊（摺合人民幣10萬元）分幾次寄給阿健。阿健用這筆錢開了一家通訊器材商店，生意做得紅紅火火，還請了一個叫小雯的姑娘做助理。

　　後院起火：10萬元買斷前夫的人格

　　可我萬萬沒想到，當我在英國住地下室、打幾份工、日夜奔忙拚命掙外匯包裝我的貧寒愛情時，阿健卻在國內金屋藏嬌，後院起火了。

　　2003年7月，格林先生安排我帶一個團到中國旅遊，他告訴我到中國後由中國國際旅行社接團，我有七天的休假時間回家與家人團聚。我大喜過望，為了給阿健一個意外的驚喜，我沒事先打電話通知他，下了飛機后我提着大包小包打的直奔家門。

　　奇怪！鑰匙插進鎖里怎麼也打不開，我不得不敲門大聲喊着阿健的名字。隔着門我隱隱約約地聽到室內有輕微的聲音。過了很久阿健才開門。在阿健打開門的一瞬間，一股香水味夾雜着女人味直撲鼻孔。從阿健驚慌的眼神和床上零亂的痕迹，以及慌亂中還沒來得及處理的扔在沙發上的女人內衣，我一下子全明白了，我的頭“嗡”了一聲眼前一片漆黑……

　　阿健將躲在家裡的那個女人放走的情景我沒親眼看到，當我從昏迷中蘇醒時，阿健早已跪在地上，一邊磕頭認罪一邊用手扇自己的耳光，大罵自己一時糊塗，酒後亂性將那個女人帶回家過夜。無論他怎樣解釋和表演都無濟於事。那一刻，我精心構建的愛情童話破滅了，我引以為豪的婚姻殿堂頃刻間倒塌了，我心中的偉丈夫瞬間變得那麼陌生而遙遠……

　　事情超乎想象的平靜。我們沒有爆發戰爭，甚至連基本的質問和爭執也沒有。我無法接受這樣慘敗的現實。我輸掉的不僅僅是一個女人的尊嚴和情感，而是對婚姻和愛情的信念整個崩潰！

　　在飛回英國的班機上我考慮了離婚。我給阿健發了一封傳真。我們沒有孩子，結婚時添置的傢具歸他，我只要回我在英國辛辛苦苦打工攢下的10萬元血汗錢，用以償還當初出國時欠父母的錢。阿健同意了。我們約定：下次回國時把這事辦了。

　　2004年春節前我又一次踏上中國的國土，這次我沒有回到法律意義上的那個家，而是徑直回到父母家中，次日我在父親和哥哥的陪同下到了民政局，阿健履約前來。我問：“錢帶來了嗎？”阿健的回答不啻於一聲驚雷：“我沒有錢，你看着辦吧。”

　　多次協商未果，阿健堅持說他沒有錢。我父親提出用他的通訊器材商店來抵債，阿健說商店不是他的。後來我托熟人到工商局一查，商店的法人代表竟是小雯——原來，我的丈夫“未雨綢繆”，早就為自己留好了後路：將財產合法地轉到未來新娘的名下。

　　十天的時間一晃而過，眼看假期已滿，我把心一橫：放棄那10萬元的血汗錢，就當買斷一個曾經做過我丈夫的男人的人格與尊嚴。我爽快地與他辦理了離婚手續。“一碗稀飯”的愛情宣告破產。

　　這次婚變對我的打擊是沉重的，幾乎使我一蹶不振。它動搖了我多年來對婚姻和愛情的信仰。

　　異國之戀：我成了一隻美麗的蝴蝶

　　我失去了丈夫但沒有失去自我。我拚命工作，存摺上很快又有了一筆存款。我從地下室搬到了一個有花園的寓所居住，買了一輛八成新的二手小車，有了一定的積蓄后我到各地去旅行。

　　儘管我接受了西方現代文明的洗禮，但我骨子裡仍然是一個傳統的中國女人。對於已經落幕的那段婚姻我久久不能釋懷。我情緒低沉，在那個充滿溫馨和浪漫的傳統節日里，我獨自駕車出遊到一個遠離城市的小鎮，在這個小鎮上的一個小酒吧靜靜的一隅為自己“療傷”。在輕曼的音樂中我一杯接一杯不停地喝着紅酒，紅酒和着淚水一起吞進肚裡。我醉眼蒙 的時候一隻手摁住了我的酒杯：“中國姑娘，你不能再喝了。”年輕人用生硬的中文說，“你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我能幫助你嗎？我叫湯尼。”

　　“噢，湯尼，謝謝，我沒事，”我用英語說，“我只想喝酒，如果你願意，請陪我干一杯！”

　　“你的英語很棒，到英國幾年了？”湯尼很隨意地和我閑聊，想把我的注意力從酒杯引開。但我沒能支持多久，我的舌頭開始打結：“我……想休息一會兒……”話沒說完我的頭便伏在小酒桌上了。

　　再次抬起頭時不知過了多久，小酒吧的人差不多走光了，我搖晃着站起來：“對不起，我要走了。”湯尼輕輕地搖頭：“你這個樣子開車我不放心，我家在附近，家裡有父母和妹妹，你到我家住一個晚上明天再走。我不是壞人，請你相信我。”我順從地跟着湯尼到了他家，湯尼向他的家人介紹醉醺醺的我：“我的中國朋友，林凱。”

　　第二天湯尼帶我參觀他家的葡萄園。這時候我才認真地打量他：身高1.85米左右，一頭金髮蓋住耳朵。淺灰色毛衣，牛仔褲，充滿陽剛之氣。湯尼指着滿山遍野的葡萄藤告訴我，他的父親老湯尼是個莊園主，種有幾千畝葡萄，“冬天裡葡萄葉都掉光了只剩下些藤蔓。夏天的時候你再來，那時候葡萄的葉子比手掌還大。秋天，山坡上掛滿沉甸甸的葡萄，葡萄採摘下來我們就釀酒。請你喝個夠。”湯尼告訴我，兩年前他大學畢業後到法國留學兩年，最近剛從法國回來接管他父親的葡萄園。

　　回城后我很快淡忘了這件事。有一天有人敲門，我開門一看，天！是湯尼！提着幾瓶葡萄酒，陽光燦爛地出現在我面前。

　　之後湯尼經常開着他的那輛敞篷車來看我，要我教他中文，每次來都給我帶上幾瓶葡萄酒說是交“學費”。如果我有空他會搭上我去看他種葡萄和釀酒。有一次我站在山坡上，面對落日餘暉中漫天的浮雲，似曾相識的風景讓我恍惚間陷入一種虛無縹緲中，讓我有一種不知身在何處的感覺……不知不覺我已淚流滿面。湯尼靜靜地站在我身邊，他輕輕地扳着我的肩膀說：“林凱，你一定有傷心事，告訴我，好嗎？”湯尼關切的眼神融化了我。遠離祖國和親人的孤獨和無助，婚變的痛楚以及來自心底的軟弱一齊湧上心頭，我伏在湯尼的懷裡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我把“一碗稀飯”的愛情和圍城崩潰的情況告訴了他。湯尼靜靜地聽完，說：“中國有一個成語故事，是說一隻蟲子咬破了繭飛出來后變成了美麗的蝴蝶，迎接生命的另一種輝煌。如果不出來它在裡面會被悶死。林凱，我希望你做一隻美麗的蝴蝶。”湯尼又問，“10萬元人民幣在中國能幹什麼？”我想了想說：“在中國在我的家鄉，10萬元可以買一套很寬敞的房子。”湯尼說：“你可不可以這樣想，一連幾天下暴雨，大雨把你的房子衝垮了，房子沒了，但你可以繼續工作，攢錢再買一套更新更好的房子。”我破涕為笑。湯尼新奇的比喻，把我心裡糾纏不清的結輕輕地解開了。

　　湯尼比我小3歲，從一開始我就把他當弟弟，我們的交往是那麼自然，毫無設防，有一天我們在湯尼的葡萄園裡種葡萄，湯尼紅着臉微笑着問我：“親愛的林凱，你是否願意留在英國和我一起種葡萄？”我這才知道他愛上了我。在異國他鄉，在心情寂寞的時候，也許尤其渴望別人的關愛吧，我也悄悄喜歡上了熱情開朗朝氣蓬勃的湯尼。但我每每想起那場“一碗稀飯”的愛情和崩潰的圍城仍心有餘悸。

　　為了有更多的時間和我在一起，湯尼將葡萄園交給手下打理，到城裡來工作了。湯尼和我一樣喜歡旅行，我們一起飛往德國、法國，漫步在萊茵河畔，徜徉在香榭麗舍大街，湯尼的愛慢慢融化了我，和他在一起我成了一隻美麗的蝴蝶。

　　湯尼數次試探着問我何時才能披婚紗嫁給他，我沒有回答，我知道湯尼是真心愛我的，婚姻是愛的一種固定形式，我問湯尼：“告訴我，你能給我一個再婚的理由嗎？”湯尼聳聳肩：“我也沒有理由。不過，如果你願意一生做只美麗的蝴蝶，我就一生給你釀葡萄酒。”

　　沉浸在甜蜜戀情中的林凱一臉幸福地告訴我，這次回國主要是辦理簽證和有關手續，她計劃經過一個冬天的冬眠，來年春天“化蛹為蝶”，在湯尼的葡萄園裡做一隻永久的美麗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