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愛的人是誰

　　經歷過多次失敗后，小賓好不容易在一家公司的面試中過關，好歹有了個立足之地。公司開出的條件是底薪三千加業務提成。小賓欣喜若狂，第一時間把好消息報告給女友一起分享。

　　高興勁兒還沒過，第二天小賓剛到公司就挨了一下悶棍：簽合同前，主管經理叫他先把一張自我懲罰書填好。這家公司有意思，為了激勵員工努力工作，規定員工連續三個月完成不了預定業務量的，就得進行自我懲罰。至於懲罰的方式，由你自己選。

　　小賓看了看別人填的懲罰方式，有光屁股祼奔的，有當街跪下乞討的，有自斬手指頭的……他當場就傻了，這是個什麼鬼公司喲！可這份工作來之不易，只能硬着頭皮往前沖。他捏着筆舉棋不定，一時想不到要用什麼方式懲罰自己。

　　“你家裡有什麼人呀？”經理在一旁提醒他。小賓說：“只有我媽。”“你有女朋友嗎？”“有……”

　　經理給他出了個主意：“我看，你就選打最愛的人一記耳光吧！到時候，你還可以選人打！”

　　小賓眉頭一皺，在“連續三個月完成不了任務，我將選擇”後面填上：打我最愛的人一記耳光！

　　簽下這個“生死狀”，小賓絲毫不敢怠慢，天天早出晚歸跑業務，恨不能多出兩條腿一張嘴來。可儘管他差點把命拼進去，成績卻不見長。一眨眼過去了三個月，小賓三個月的成績離規定的都只差一點，明擺着，他面臨著兩個選擇：要麼進行自我懲罰，要麼主動辭職。

　　這天小賓剛到公司，經理就把他叫去，問他什麼時候履行自我懲罰。小賓腦袋“轟”的一下，可憐巴巴地求情說：“經理，再給我一次機會！”

　　經理冷着臉搖頭：“不守承諾，光這一條你就不是個合格的員工。我絕對不會再給你機會的，你如果還想繼續在這幹下去，必須在這三天內履行你的承諾。你的自我懲罰方式是什麼？對，打最愛的人一記耳光！母親還是女朋友？你回去選擇好，明天來告訴我，你最愛的人是誰！”

　　小賓蔫頭蔫腦地走了出去。這份工作不能丟，不然，迎接他的准又是一個漫長的求職過程。回到住所，小賓已經下了決心，這耳光必須打出去！可到底落在誰臉上呢？他第一個念頭是女朋友小許。

　　他們已經在大學里相愛了三年，這份愛情應當是經得起考驗的。更何況，前不久小賓還送了一條五千元的金項鏈給小許，那是他用前兩個月的全部收入買的。當他親手把金項鏈戴到小許雪白的脖子上時，小許幸福得鼻子發酸，撲在他懷裡怎麼推都不走。那一晚，他們山盟海誓，愛情升華到了極點，一心只覺得為了對方，包括生命在內的一切都可以奉獻。何況，這區區一個耳光哉！

　　小賓閉着眼激動地想，小許應該會接受他這份特殊的“禮物”的。

　　第二天回到公司，小賓對經理說：“我想好了，我最愛的人是女朋友。”經理點頭說：“好，你可以執行你的懲罰了。”

　　小賓於是把小許約到他們常見面的小酒吧里，經理跟在他後面，要現場見證他的懲罰過程。來到小酒吧，小許已經等了好一會，一見面就不高興白他一眼。小賓屁股剛落座，小許就沖他嚷：“什麼事快說，我還有事兒呢！”

　　小賓張了張嘴，忽然感覺現在的氣氛並不適合讓小許“奉獻”，他立即後悔不該早早把那條金鏈送出去的。如果現在口袋裡有條鏈子，他敢打賭可以讓小許學狗叫。

　　說啥也遲了，小賓突然沒了底氣，信心不足地閉上了嘴巴。小許瞪他一眼：“到底什麼事？你不說，我可要走了啊！”

　　小賓看了一眼坐在旁邊的經理，心一狠，牙一咬，拉住正要往外走的小許：“小許，你能給我打、打個耳光嗎？”

　　“你瘋了！”小許尖叫起來。小賓哭喪着臉：“這個耳光非打不可呀！不打，我明天就得在街上撿垃圾！”

　　“你說說看，為什麼說非打我耳光不可？”小許像看一個神經病似的。小賓結結巴巴地把原因倒出來，小許一聽，一抹眼睛就哭了：“你為什麼非要打我？那麼多人，你為什麼非要找我？嗚嗚嗚，你、你一點也不愛我！”

　　小賓忙說：“不不不，這正說明我最愛的人是你呀！要不然，我就不會來找你了！”“我不聽，我不聽！”小許雙手掩着耳朵，“你狡辯！你要是愛我，就不會來打我！”

　　小賓低聲懇求說：“小許，就一個耳光，不會太重的，你也不能為我奉獻一下嗎？”“你……我今天算是認識你了！”小許一揚手，“啪”一個耳光打在小賓臉上，“找你媽去吧！”恨恨地跑了。

　　小賓捂着臉，不禁黯然神傷，那條五千塊的金鏈白送了！看到這，經理站起來把他拉出了酒吧：“你還可以重新選擇一次，最愛的人誰？”小賓欲哭無淚地低下了頭：“我、我去找我媽……”

　　其實一開始，小賓就知道找母親一定比找小許更可靠，可他想做兒子的怎麼可以打母親呢？就沒想過。現在迫不得已，這耳光總得有個人接下呀！他想，一找母親，這耳光百分百可以打出去。母親就他一個兒子，這些年靠種菜賣菜供他讀書，掙的錢都花在兒子身上了，從來不肯為自己用半個子兒。有點好吃的，還親自送到學校去。為了兒子，別說是一個耳光，就是一把刀，恐怕她也會含笑承受。

　　母親現在就在城裡的菜市場賣菜，小賓帶着經理找了好一會，終於在一堆白菜後面找到了忙碌着的母親。他滿臉羞愧地站在母親面前，不敢開口。後來還是母親發現了他，驚訝地問：“小賓，你咋來了？”

　　“媽，我我我……”“哦，你是不是缺錢了？我這兒有！”母親翻出一大把小票。小賓忙搖手：“不不，媽，我身上還有錢！”“那你怎麼找到這來了？”母親疑惑地望著兒子。

　　小賓囁囁地說不出話，求助地看了一眼身後的經理。經理走上前，說：“大媽，是這樣的，您兒子沒有完成公司的任務，按規定要作自我懲罰，否則就得辭職。您兒子選的方式是，打最愛的人一記耳光，他認為他最愛的人就是您，所以他就找您來了！您看，您願意讓兒子打個耳光嗎？”

　　“是這樣啊！”母親的嘴巴久久地張着。小賓大汗淋漓，不敢與母親的目光相視：“媽，我對不起你……”“不，我不願意！”母親突然一扭頭，說，“因為我不是他最愛的人！”小賓一聽，抬起頭驚訝地望着母親：“媽……”經理也是始料不及：“為什麼？”

　　母親一邊拾掇着白菜，一邊淡淡地說：“他自從到城裡讀中學開始，除了回家要錢外，一年到頭沒回過兩次家。我一個人種幾畝菜，日出日晒，雨出雨淋，他都看在眼裡，可我沒聽他問過一句累不累。讀大學這四年，除了向我要錢，我還沒聽他叫過一聲媽。好不容易熬到他畢業了，找到了工作，可以掙錢了，可我左盼右盼，就沒見他拿過點什麼東西回來……你說，我咋能算是他最愛的人呢？”

　　小賓像被人點了穴一樣，怔怔地站着動彈不得。猛地，“啪”的一聲大響，他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個耳光，扭頭跑了。

　　回到公司，小賓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經理走進來制止了他：“你不是已經完成自我懲罰了嗎？不用走！”

　　“我？”小賓蒙了。經理微微一笑：“我明白了，你最愛的人就是你自己呀！”

　　小賓頓時流下了眼淚：“經理，下次我要是完成不了任務，我就懲罰自己不回家見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