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吃的霸王餐

　　劉師傅在夜市開了家大排檔，生意很是紅火。這天晚上，在熙熙攘攘的顧客中，有一桌特別打眼，那一桌圍坐着三個十六七歲的小青年，他們大聲猜令划拳，一看就是幾個小混混。

　　桌子下面的空啤酒瓶都成了堆，染着黃頭髮的那個還在喊着快提酒。那個瘦猴模樣的大概是想解手，歪歪斜斜站起來，剛邁了一步，“咚”地碰在鄰桌一個中年人身上，中年人厭惡地看了他們一眼，瘦猴就罵道：“看你大爺幹什麼，想找死啊！”說著他“騰”地操起了凳子，黃頭髮和那個尖下巴見狀也“霍”地躥了起來，眼看就是一場惡鬥。

　　劉師傅早就注意到那邊了，一看情形不對，把勺子一扔，身子一閃，就插在他們中間，一隻手抓住那把舉起的凳子，賠着笑道：“兄弟，這是幹什麼？我給三位加個菜，提幾瓶啤酒，消消氣，怎麼樣？”

　　“誰稀罕你的菜……”瘦猴說著想抽回板凳，可兩手用盡了力，硬是沒奪過來，看着粗壯的劉師傅，他有點心虛，就趁坡下驢地說：“要不是看你的面子，今天非廢了他不可。”

　　三人又坐下來繼續喝，劉師傅俯身對他們幾個說道：“幾位兄弟儘管吃喝，今天的賬已經有人替你們結過了。”三人驚異地問是誰，劉師傅笑笑說要保密，然後又告訴他們，以後可以隨時來，那人說了，只要是你們三個來，他一律包算。

　　此後這三個小青年還真每晚必到，來了就大手的點菜，放開量喝酒，鬧騰半夜撒手就走，劉師傅也總是笑臉迎笑臉送。一晃半個月過去了，這天晚上幾個人一直熬到後半夜，等客人都走完了。瘦猴問道：“劉師傅，我們都吃半個月的白飯了，你總得讓我們見見那個替我們付賬的人吧。”

　　劉師傅說：“不必了吧，他說了是小意思，不足掛齒。”瘦猴看着劉師傅說：“你就別賣關子了，我早就看出來了，那個替我們付賬的就是你，對吧。”

　　劉師傅笑了笑，默認了，他還想說什麼，黃頭髮截住他搶先說道：“我看出來了，你是個會來事的人，一定在江湖上混過。我們哥幾個商量過了，要與你交個朋友。你這樣招待我們，肯定有事要我們辦，大哥你說吧，我們幾個也不是不講義氣的人！”

　　劉師傅拿了瓶啤酒，坐到他們桌子上，一人給滿上一杯，才開口道：“要說有事，還真有事，”他轉而問，“二十年前咱這裡曾發生過一次商店搶劫案，當時有兩個店員被紮成重傷，你們聽說過嗎？”

　　三人都思索着說好像聽說過，那次搶劫據說轟動一時呢。劉師傅嘆了口氣說：“你們知道那次是誰幹的嗎？搶劫的兩個人中就有我啊！”看着他們驚奇的樣子，劉師傅說出一段往事來。

　　當劉師傅還是小劉的時候，也是遊手好閒。後來他認識了一個叫小五的人，臭味相投，很快就混在了一起。吃喝沒有錢了，兩人就想到搶劫。一天夜裡他們闖進一家商店，不料驚醒了值班的兩個店員，小五便揮刀將店員刺傷了。

　　東躲西藏時，小五哀求劉師傅，說他家裡上有老娘，下有妻兒，萬一被警察抓住了，請劉師傅把刺傷人的事攬下來，事後他一定重金相報。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沒多久他們就被抓住了，劉師傅被判18年，小五則蹲了三年就出來了。等劉師傅出來去找小五時，已經做生意發了財的小五竟然把他推出門，聲稱根本不認識他，劉師傅走投無路，這才借了點錢開了家大排檔，每當他想起小五時都痛恨不已。

　　劉師傅話還沒有說完，黃頭髮就接過來說：“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是想讓我們收拾小五那個忘恩負義的傢伙！”劉師傅點了點頭。

　　第二天早上，天剛蒙蒙亮的時候，瘦子他們三個就來到了西二環的路上，據劉師傅講，那個小五就住在這條路上，每天早上必然起來跑步。這時候街上除了一兩個掃地的環衛工人外，還沒有什麼行人。

　　等了沒多大一會兒，果然有個男子不慌不忙地跑了過來，看穿戴模樣就像劉師傅講的小五。為了確認，當那個人跑過他們身邊的時候，瘦子喊了句“小五”，那個人條件反射似地答應了一聲，停了下來。瘦子一使眼色，幾個人不由分說，磚頭棍棒一起上，劈里啪啦地砸向那個男子的頭部。那男子突然間挨了幾下，連哼都沒有來得及哼一聲，就悶聲倒下了。

　　瘦子彎下腰往他鼻子上一試，竟然沒了氣息，他大驚失色，心想這人怎麼這樣吃不住打，望着不遠處詫異地向這邊張望的環衛工人，他趕緊喊了聲：“快跑！”

　　三人慌慌張張跑到劉師傅的住處，把情況一說，劉師傅臉色大變，說：“我只想讓你們教訓他一下，怎麼就把人給打死了呢，人命關天，況且現在都要求命案必破，公安局必定要不惜一切代價破案，這可怎麼辦。

　　冰冷的鐵銬，陰暗的牢房，黑洞洞的槍口，彷彿就在眼前，三人這才感到了害怕。恰在這時，外面響起了警車尖厲的叫聲，三人頓時變得臉色蒼白，渾身哆嗦，直到警車的聲音漸漸遠去，三人這才回過神來，一致懇求劉師傅想辦法救他們。劉師傅說：“你們是為我犯的事，我當然要救你們，不過你們要按我的吩咐去辦。”三人聽了忙不迭地點頭。

　　劉師傅沉思地分析：“現在出逃絕不是好辦法，警察絕對已經在所有的路口設卡堵截，不如乾脆就在我這裡住下，白天躲在家裡盡量不外出，到了晚上跟我到夜市上幹活，跟外人講就說是我雇了幾個小夥計，不然的話家裡藏着幾個生人容易讓外人懷疑。”

　　“行動要自然，幹什麼要像什麼，這樣才能不讓人懷疑！”劉師傅最後強調。到了這時候還有什麼不能答應的呢，瘦猴連連點頭。

　　從此他們就在劉師傅這裡住下，白天幫助劉師傅準備東西，晚上就在夜市上端盤子端碗，招呼客人。忙活間，一個月平平安安地過去了，到了月底，劉師傅把他們叫到一起，每人發了個紅包：“這個月多虧你們幫忙，我的生意越發紅火了，我也不虧待你們，每人發500元錢，想買點什麼買點什麼吧。”

　　幾個人推辭了一下，還是收下了，黃頭髮感嘆道：“咱在這裡有吃有喝，還有工資，比咱們當小混混流浪強多了，要是一直這樣下去多好。”

　　就在這時，有人喊了聲劉師傅，一推門走了進來。三人一看來人，不約而同地呀了一聲，齊齊地跳了起來——進來的是個警察，莫非他們擔心的那一天真的來了。

　　劉師傅倒沒有慌，反而笑着說：“嚴隊長，你這個大忙人怎麼有空了？”

　　看着驚慌失措的瘦猴三人，嚴隊長風趣地說：“你們幾個這是怎麼了，我是你們的老朋友了，難道不認識了嗎？”三人一聽越發莫名其妙了，嚴隊長摘掉帽子說：“仔細看看我，認識不認識。”瘦猴端詳了半天，結結巴巴道：“你不就是……那個小五嗎？可是你……”

　　劉師傅笑道：“這是我們市刑警隊的嚴隊長，他練就了一身硬氣功，可以說是金鐘罩鐵布衫，你們那幾下呀，簡直就是給他撓痒痒。”

　　嚴隊長說：“你就別誇我了，還是說說你是怎麼‘欺騙’他們的吧。”劉師傅看着瘦猴他們說：“你們第一次來我這裡吃飯，我就知道你們是來吃霸王餐的，你們想吃過後隨便找個茬打一架抽身就跑——不瞞你們說，年輕時我就沒少吃這樣的免費霸王餐，可後來怎麼樣？還不是因為搶商店進去了18年？要知道，免費的晚餐不好吃！我不想讓你們走我的老路，可是如果讓你們直接為我幫忙你們肯定安不下心來，這才繞了這麼大的圈子。當年是嚴隊長抓的我，後來我們就成了朋友，我就請他幫了個忙。”

　　“劉師傅請你們吃免費晚餐，我請你們免費練打，以後還用不用我免費請你們坐車到號子里去呀？”嚴隊長道。“不……不用……”三人爭先恐後地搖着手，看着他們面紅耳赤的樣子，嚴隊長和劉師傅不禁開心地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