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情調酒師

　　1

　　自從跟幾個朋友去了一個叫“藍貝殼”的酒吧，羅珊珊便喜歡上了那裡。她喜歡那裡的氣氛，鬧而不喧，樂隊唱一些搖滾與經典的老歌，也是羅珊珊所喜歡聽的。不像別的酒吧以女人跳艷舞來招攬客人。

　　只是去那個酒吧要經過一條不長不短的小巷，兩年前，一個二十五歲左右的女子在這條小巷裡突然神經錯亂，撕破自己的衣服，撞牆身亡。她的死一直是一個謎，最後被警方認定為，她是因感情受挫而自殺。而那面牆至今還有着淡淡的血跡。

　　但這並不影響酒吧的生意，這件事後來也被人們漸漸淡忘了。無意中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羅珊珊的心顫了一下，但也沒特別放在心裡。寂寞無聊的時候她便去那裡，一個人坐在吧台，喝着雞尾酒，聽着音樂，時間就很快地從指尖溜走。

　　去得多了，便與這裡的一些人混得比較熟，比如這裡的服務員，比如歌手，而調酒師阿威算是跟她談得最多的了。阿威做了好幾年的調酒師了，他能夠把玩着瓶子全身轉，還有玩口中噴火的一些技巧。他最拿手的是調一種“海洋之心”的雞尾酒，澄清的藍色液體，泛着乾淨的氣泡，杯底有着落紅，恰似紅心，紅得觸目。喝一口，香醇透涼。

　　每次來“藍貝殼”，羅珊珊都會點“海洋之心”，這是她最喜歡喝的酒。只是很奇怪，有時她會喝得很醉，有時卻很清醒，這可能跟阿威放的基酒多少有關係。而微醉時，每次她經過那條巷子的時候，老是感覺一個女人的影子跟着她身後飄，她甚至能感覺她的樣子，穿着性感的黑裙，散着長發，額頭上都是血，光着腳無聲無息地走在她後面。

　　讓她想起那個撞牆而死的女子。她不敢回頭，發瘋般的跑，跑出這條小巷，才長長地吁了口氣。而第二天，她又會把這種經歷忘得一乾二淨。

　　2

　　羅珊珊在一家廣告公司做秘書，老闆曾文個子瘦高，英俊儒雅，又很有才華。剛三十齣頭，卻因結婚早，令很多女人暗自傷心。但還是有女人抵擋不住他的魅力，比如他的前任秘書葉楓，比如羅珊珊。

　　羅珊珊在一些細碎的流言中得知，前任秘書葉楓有個相戀三年的男友，但自從葉楓投曾文麾下，卻瘋狂地愛上了他，置前男友的痴情於不顧。當然，葉楓自然不是唱獨角戲，據說當時曾文也有金屋藏嬌的念頭，但被他潑辣的老婆知道了，當著很多人的面羞辱了葉楓一番，幾天後，葉楓便自殺了。

　　而曾文，剛開始，對這個新來的女秘書很冷，因為，她令他想起葉楓，葉楓的死令他愧疚。但是身材同樣高挑，留着一頭烏黑秀髮的二十五歲女孩，真的太像葉楓了，特別是她的背影。他不由自主地對她好，那種好是從心底流露的，雖然表面上很冷，但是羅珊珊卻感覺到了他內心的火熱。

　　面對一個如此優秀英俊而有魅力的男人，沒有幾個女人能擋得住。羅珊珊陷入了曾文的情網。

　　一個月後，他們開始偷偷地來往。一邊擔心着，一邊卻還是不由自主地陷了進去。愛情，有時候比什麼都瘋狂。

　　3

　　這個周末，羅珊珊來到了“藍貝殼”。阿威看着她，微笑着說：“好幾天沒看到你了，真有點想你了噢。”羅珊珊不在意地笑笑。阿威說：“我馬上給你調海洋之心。”羅珊珊點了點頭。

　　無可否認，阿威是個善解人意又高大帥氣的男人，他常常一眼就會看穿她，你心情好，還是不好。他把酒放在羅珊珊的面前：“你今天有心事。”這段時間，羅珊珊確實有心事，愛上了一個男人，卻是已婚的，不想拆散別人的家庭，卻又不想對不起自己的感情。她陷入了進退兩難的苦惱之中。

　　阿威安靜地聽着，陷入了沉思。聽着她說完故事，然後說：“我給你加點冰吧。”羅珊珊點點頭。她趴在吧台上發獃，看着燈光灰暗下的男男女女，那些清晰，又瞬間模糊的臉。

　　一隻蚊子落在了羅珊珊的杯沿上，跌了進去，一下子就變成了死灰色。羅珊珊駭然，阿威卻不以為然地說：“該死的蚊子，怎麼跑這裡來了。”然後把杯子里的酒倒掉，又重新調了一杯。

　　他說，“你想想你現在的痛苦，再想想給別人造成的痛苦。然後抉擇自己怎麼去做。別人幫不了你。重要的在於你自己。”羅珊珊點了點頭。

　　4

　　西餐廳，羅珊珊與曾文對坐着。只是氣氛有點僵。

　　羅珊珊終於還是先開口：“我們該怎麼辦，難道就這樣一直偷偷摸摸，見不得光？”曾文嘆了口氣，自己雖然跟妻子無感情可言，但終究是夫妻，而且還有一個六歲的女兒。

　　“能不能給我時間，我好好地想。”買單的時候，曾文從包里摸出皮夾。這時一張照片輕輕地飄了出來，落在羅珊珊的面前。

　　那是一個年輕女孩的照片，穿着一件白裙子，光着腳站在沙灘上，頭側過來，對着鏡頭笑。臉上的汗毛在陽光下一片細軟的金輝。

　　她看着曾文，冷笑：“曾文，這是你的新歡吧。”說完抓起包就走。曾文急了，他壓着聲吼道：“羅珊珊，你給我站住。”很多人轉過頭看他們，羅珊珊也被嚇住了。

　　“你想認識她，對吧，跟我來。”說完他就走，臉色陰沉得可怕。羅珊珊只好跟着他上車。

　　曾文先到一花店買了一束鮮花，然後他們來到一個很荒涼的地方，羅珊珊有點恐慌地看着他，她不知他把她要帶到哪裡去。他們來到一個長滿了雜草的空地，這個地方羅珊珊從沒來過。

　　這時看到一塊小墓碑，上面刻着一張年輕而姣好的臉，那麼認真而精緻的作品，除了出自曾文之手還會是誰。

　　那張臉是那麼熟悉，羅珊珊突然想起了照片上的女子。

　　這時，風吹過來，很冷。讓人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充滿着寒意，偶爾還聽到幾聲野外小動物的怪叫。羅珊珊害怕起來，她感覺那個女孩正在慢慢地向她飄過來，帶着卑鄙的笑……彷彿在嘲笑她不過是她的替身。她感覺女孩離她越來越近，而她的面目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慘白……

　　“你現在知道是誰了吧。”羅珊珊被曾文所說的話所驚醒，慢慢回到現實中。

　　“是葉楓。”她低下了頭。

　　5

　　又一次來到“藍貝殼”的時候，阿威托着下巴，凝視着她，“看來你有喜事，臉色紅潤，精神煥發，像花兒一樣地嬌艷，我都要心動了。”羅珊珊笑着說：“如果沒有遇見他，或者早點認識你，我可能會愛上你了。”

　　“別逗我了，還是說說你的愛情發展得怎麼樣了吧。”羅珊珊呷了一口酒，“他答應我離婚了，本來我想帶他過來喝酒的，讓你也認識認識，但是他公司臨時有事，來不了了。”“噢，那麼，我恭喜你了。”

　　羅珊珊感覺阿威的眼神突然變得暗淡，憂鬱，有着陰冷的光。這使他整張臉看起來是那麼陰森，泛着青冷的光，跟平時溫柔親切的阿威完全像換了個人。羅珊珊突然感覺這酒吧像是穿着人皮的人間地獄。

　　她感到很困很困，不勝酒力的困，終於支撐不住，沉沉地睡去。

　　羅珊珊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站在一幢大廈的天台上，風很大，她的頭髮被吹得四處飄飛。而曾文就在她面前，拿着刀子，一步步地向她逼近，面目猙獰。

　　她大聲地哭，“曾文，我這麼愛你，你為什麼這樣對我啊。”他卻低沉着臉，冷冷地說：“羅珊珊，若不是你硬逼着我，我怎麼會跟老婆離婚，我要我的女兒與財產……是你把我逼急了。是你自己要步葉楓的後塵。”

　　“什麼？葉楓是你殺的？”羅珊珊顫着聲音說。

　　他哈哈地仰天狂笑，“你現在才知道啊，可惜已經太晚了。你已經沒有機會為她雪冤了，因為，你也要馬上成為冤鬼了。”

　　他狠狠地撲了上來，羅珊珊的腳后踩了空，她感覺自己像塊沉重的石頭，墜入了萬丈深淵……

　　6

　　猛然驚醒的時候，羅珊珊發現自己在一個完全黑暗的地方，四周有一種潮氣與臭氣，似乎有東西在霉爛。她感覺恍惚，看不到一點點的光亮。她撫摸着頭部，頭很痛，眼睛似乎是完好的。

　　她抑制住強烈的恐懼感，摸索着走了幾步，發現地面沆沆窪窪，有着少許的積水。天，這到底是什麼地方？她感覺自己被拋入了另一個世界，這是一個荒蕪黑暗，充滿着邪惡腐爛的黴菌，充滿着令人窒息寒氣的地獄。

　　她看到了光，一個很大的光影，慢慢地移近，白色的影，像一個幽靈，恍恍惚惚地向她慢慢地飄近。她渾身顫抖尖叫：“你是誰？究竟想幹什麼？”那影子並沒有說話，越來越靠近。

　　恐懼到了極致，反而令她冷靜，她想起了她錢包里備用的一片手術刀片，她緊張地摸索着。

　　她終於認出了阿威，那張陰冷的臉。“你為什麼要把我帶到這裡，你到底是誰？我跟你有仇嗎？”

　　“你應該離開他。”他的聲音像是出自遙遠的地方。羅珊珊獃獃地看着他，不解地問，“我為什麼要離開他？”“男人都是不可信的，今天他跟她老婆離婚，明天他就會跟你離婚。沒有什麼感情是恆久不變的。”

　　她感覺害怕，卻還是問：“難道你連自己的都信不過？”他惡狠狠地看着她，“就算你跟他結婚，總有一個女人的陰魂會跟着你，你甩都甩不掉。”

　　“你指誰？”她打了個寒噤。

　　他的臉扭曲了起來，像一個兇狠的魔鬼，然後一步一步地向她靠近，“你——覺——得——會——是——誰？”他一字一頓地說，聲音那麼低沉，那麼遙遠，發著潮氣，彷彿是從陰黑的地面之下傳出來的。羅珊珊一步一步地退到牆角。

　　他伸出手，掐羅珊珊的脖子。羅珊珊奮力地掙扎着。

　　“在你死之前，我不妨告訴你一個秘密，讓你死得明白，你可以帶着這個秘密一起去見上帝。”他的手稍稍放鬆了。

　　“你知道我有多麼痛恨你們這類女人嗎？為了自己的快樂，為了自己的狗屁愛情，不惜把好好的一個家弄得妻離子散，家庭敗落。你知道我以前有多麼愛她，為她曾打過架，賣過血，而她竟然跟一個有老婆孩子的男人，棄我而去，寧願當別人的二奶。我對她三年的好卻不及跟她相識一個月的男人，多可悲啊。我離開了她所在的城市，而恨與絕望卻在我的心裡越積越深，你能體會那種感覺嗎？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那種怨恨就像蛇一樣地纏着我，讓我無法呼吸。我偷偷地回去找她，我希望她能回頭，但是她說已經不愛我了，何必做一些沒意義的事。我一怒之下把她引到天台，然後把她推了下去，造成她自殺的假像。

　　“之後我來到了這裡，在這家酒吧，我碰到了一個我喜歡的女子，但她卻跟一個已婚男人相好。我恨這種女人，在她的酒中放了傷害中樞神經的葯，過量的服用會讓人產生幻覺，行為異常，最終導致精神錯亂，她在離開酒吧的路上撞牆而死。而你，將會成為第三個冤鬼，這就是你們這些女人的下場……”

　　“原來葉楓是你殺的……”

　　“你說對了，而且，你現在馬上就可以見到她了。”他那鐵鉗般的手緊扼着她的脖子，她一揮手，鋒利的刀片劃過他的手臂，他呻吟着鬆開了手捂住了傷口。

　　羅珊珊趁機狂奔，她發現，原來這裡是酒吧的一個地下室。她發瘋般地跑出了這個惡夢般的酒吧，跑出那條可怕的小巷，在路口看到一輛巡警車，她指着酒吧所在的方向，“那裡有一個殺人犯。”然後她帶他們過去。

　　在阿威被逮捕的那一刻，她才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是的，惡夢終於過去了。

　　這時手機響起，是曾文，他急切地問：“你在哪裡，是不是出什麼事了，你的手機一直沒信號，打不通。”

　　她平靜地說：“曾文，一切結束了。我們就當彼此沒有相遇過。”

　　她知道，一些危險的感情，是某些惡夢的開始。現在，惡夢結束了，是一切都該結束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