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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的秘密

手機:M版  分類:故事新編  編輯:小景

  姚啟明盯着來應聘秘書職位的女孩,問她是否會打字、傳真、使用複印機?女孩點點頭。她叫夏梅,看上去有點兒心不在焉,一直擺弄着桌上的鉛筆。

  姚啟明站起身,說她明天就可以上班了。夏梅似乎有點兒吃驚,但轉瞬間便笑了。臨出門,她突然回過頭說:“你真是個不同尋常的人。”姚啟明皺皺眉,問為什麼?夏梅笑笑說沒什麼,如果一個人面無表情地表示憤怒,而面對另一個人時卻能心平氣和,他就是不同尋常的人。

  望着夏梅的背影,姚啟明的心動了一下。他在面試夏梅之前剛剛在電話里對一個設計師大發脾氣,但他的聲音很低,多年的職場歷練讓他養成了喜怒無形於色的習慣。難道自己的表情泄露了憤怒?

  第二天,夏梅上班了。啟明裝飾公司是姚啟明一手創辦的,儘管公司不大,但在業內卻有良好的口碑,這與姚啟明管理的嚴格分不開。工程質量是第一位,第二就是客戶百分之百滿意。客戶永遠都是對的,昨天他對設計師發脾氣就是因為回訪中客戶對設計師表示了不滿。

  忙碌了一上午,吃午飯時夏梅敲開姚啟明的辦公室,問他要什麼。姚啟明說要一份蝦餃。半小時過去,夏梅帶了兩個盒飯上來,姚啟明站起身,正要招呼她一起吃,一個男人進來了。男人胳膊上有刺青,額角有一道深深的疤痕。姚啟明詫異地看看夏梅,夏梅有些慌亂,讓男人在外面等她。

  看着夏梅和男人匆匆離開,姚啟明站在窗口往外看。5分鐘過去,夏梅和男人停在了街角,男人突然伸手將夏梅推倒在地,然後沖她做了個“剪”的動作,揚長而去。半晌,夏梅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土,回了辦公室。姚啟明開門,見夏梅額角青了一塊,問那男人是幹什麼的,為什麼會對她那麼粗魯?夏梅搖搖頭,說是過去的熟人,僅此而已。而且,他不會再來找她,她保證。姚啟明點點頭。

  在離公司不遠的地方有個書吧。姚啟明喜靜不喜動,下班后常常帶一份便當去那兒看書。坐到熟悉的坐位,姚啟明打開漢堡和咖啡,邊吃邊看一本《西歐建築史》。當他抬起頭,對服務員招手準備再要一杯咖啡時,突然看到了夏梅。她坐在收銀台前,穿着工作服,對着電腦搜索書目。姚啟明愣了一下,站起身走過去。夏梅看到他有些吃驚,說自己昨天才找到這份兼職。姚啟明知道書吧要凌晨才關門,問她為什麼要這麼拚命?夏梅搖搖頭,說自己欠了很多債,不得不拚命還錢。

  “為什麼會欠債?”姚啟明問。

  夏梅沒有回答,反而平靜地說:“其實,我應該告訴你,我坐過牢。3年。”

  姚啟明詫異地看着她。

  “你後悔雇我了嗎?”夏梅問。

  姚啟明搖頭,說他從不為自己決定的任何事情後悔。但他可以提供給夏梅另一份兼職,工作時間更短,更輕鬆。夏梅看着他,說她知道他剛剛失戀,但她不是替代品。姚啟明皺眉,問她怎麼知道自己剛失戀?夏梅莞爾一笑,說這是秘密。姚啟明說他需要一個清潔工,每天下班后收拾辦公室,或者上班前提早半小時搞衛生。她可以得到和在書吧兼職同樣的薪水。並且,她可以住公司頂樓的員工宿舍。那是為高級設計師準備的午休房間,但他可以為她提供一套。

  夏梅感激地點頭,問真的不需要別的服務?姚啟明搖頭。

  夏梅辭了書吧的兼職,每天在設計師們離開后整理大廳里的衛生。姚啟明總是在夏梅整理完辦公室后,最後一個離開公司。夏梅很盡職盡責,白天很忙,偶爾還要加班,但她毫無怨言。

  周末,姚啟明在辦公室待到很晚。看看錶,已經是晚上8點鐘,他正準備離開,看到夏梅還在辦公室忙着。

  “怎麼還不回去休息?這些工作可以明天再做。”姚啟明說。

  “沒關係。我想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夏梅說。

  姚啟明走了兩步,突然回過頭,問夏梅到底欠了多少債?夏梅低下頭說:“40萬,三年還清。”

  “那天來找你的人是債主?”姚啟明又問。

  夏梅點點頭。姚啟明推開門,說不如兩人一起吃晚飯,總比一個人單獨吃好。夏梅愣了一下,點點頭。

  距公司不遠處有一家星巴克,兩人並肩走了進去。吃着蛋糕,夏梅很沉默,似有心事。姚啟明問她在想什麼。夏梅揚揚眉毛,說在想他的心事。姚啟明笑了,問自己有什麼心事?夏梅說她知道他最近很煩,因為在和業之峰裝飾公司爭奪一個大的訂單,業之峰報價極低,幾乎沒有利潤。從形勢看,業之峰的目的就是想擠垮啟明公司。姚啟明吃驚地看着夏梅,問她怎麼知道的這些?夏梅笑了,問業之峰老總是不是張發明?姚啟明點頭說是。夏梅說不用擔心,她也許能幫姚啟明一個忙。

  姚啟明似信非信地看着夏梅,夏梅吃完盤子里的蛋糕,站起身說自己該回去休息了。臨出門,她對姚啟明揮一下手,張張嘴說了句什麼,姚啟明沒聽到。

  半個月後,業之峰裝飾公司令人吃驚地撤標了。啟明裝飾公司順利得到了一百萬元的訂單。

  在得知確切消息的晚上,姚啟明特意請夏梅吃飯。夏梅舉起酒杯,祝賀姚啟明。姚啟明喝下半杯酒,問夏梅是怎麼做到的?夏梅搖搖頭,說她沒做什麼。姚啟明笑了,說別賣關子了,他真的很想知道。夏梅眨眨眼,說只是知道了張發明的一個秘密。姚啟明從包里掏出一個信封,推給夏梅,說是給她的酬勞。夏梅捏捏信封,說這錢可以幫她還債,所以她就不客氣了。姚啟明說這件事真是不可思議,據他所知,張發明是個硬漢,有着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意志,她捏着他什麼樣的把柄才讓他妥協?

  “再強硬的人也有自己的軟弱之處。你相信嗎?比如你,公司里最近喪失了一些客戶,你卻不明原因。為什麼?因為你太重人情了。”夏梅說。

  姚啟明皺起眉,疑惑地看着夏梅。夏梅低低的聲音說公司里有人吃裡扒外,那人就是姚啟明最信任的設計師,李靜海。姚啟明手一哆嗦,叉子差點兒掉到地上。他用餐巾擦擦嘴角,搖搖頭說他不信。李靜海從啟明創立那天起就在公司了,他和姚啟明一起打拚天下,公司里的百分之二十的利潤給了李靜海。他不相信李靜海會背叛他。

  夏梅擺弄着手裡的叉子,突然笑了,說她曾在酒吧看到過李靜海和一個叫江楓的女人在一起。他很喜歡江楓,在熱烈地追求她。而江楓是誰?是張發明的乾女兒。說著,夏梅抬起頭問他是不是每次都把啟明公司競標的底價告訴李靜海?李靜海對江楓全盤托出,所以業之峰才會在許多競爭中搶中頭籌。據她所知,李靜海不久就會去業之峰,因為張發明答應給他百分之十的股份,這比姚啟明的百分之二十的紅利更有吸引力。

  姚啟明身子后靠,問夏梅怎麼知道這些?

  “不要懷疑我的判斷力。”夏梅淡淡地說。

  姚啟明點點頭,說明天上班他就會處理李靜海的事,他討厭別人蔑視他的信任,踐踏友情。

  從酒店出來,姚啟明要送夏梅回住處休息,夏梅拒絕了。她說時間還早,她想在街上隨便走走。姚啟明點點頭,開車回家。

  洗了個熱水澡,姚啟明腦子裡像有架機器在飛快地轉。他早就懷疑公司有內奸,幾起生意一直不順,一定是內部人從中搗鬼,可他萬萬沒想到會是李靜海。

  手機響起來。姚啟明裹了條浴巾出來,按了接聽。是一個陌生男人,說夏梅在他手裡,她欠了他錢,今天是還十萬的最後期限,可她居然騙了他。現在夏梅要和他說話。姚啟明聽到夏梅的聲音,緊張地問她現在怎麼樣?要不要報警?夏梅說千萬不能報警,她辦公室抽屜里有一樣東西,拿到東西后再和她聯繫,會有人替她還錢。姚啟明正要再問什麼,手機掛斷了。

  姚啟明急忙穿上衣服開車回公司。進了辦公室,他撬開夏梅的抽屜。裡面是一些雜誌和辦公圖表,電話簿。姚啟明將整個抽屜倒出來,突然從一本雜誌中掉出了一封信。抽出信紙,姚啟明緊張地看着。信上密密麻麻地寫滿了莫名其妙的話,最後一句是:如果我被綁架,打電話給王啟華。電話號碼是。請按照上面的話複述給他聽。

  姚啟明皺着眉,看了許久,撥通了信里的手機號。他對王啟華說知道他的貨的下落,就在李扒皮的家裡,李扒皮將貨藏在了地下室一個廢棄的汽油桶,用麻袋蓋着。對方問姚啟明是誰?姚啟明鎮靜一下說他不用知道這個,他只需要知道李扒皮想帶貨逃到東北賣掉,然後去俄羅斯就行了。他已經買好了去哈爾濱的火車票。

  夏梅在天亮時被放了出來。姚啟明一直等在辦公室吸煙。夏梅打電話給他,讓他去郊區一處廢棄的工地接她。

  在見到夏梅的剎那,姚啟明的心動了一下。夏梅坐在街角,受了傷,臉上有青瘀的傷痕。姚啟明扶她上車,要送她去醫院,夏梅拒絕了。她說自己沒事,在監獄,受過的傷比這嚴重得多,但也挺過來了。現在她終於解脫了,所有的債都還清,以後她就自由了。

  姚啟明問她怎麼欠下的債,又是如何還的?夏梅嘆了口氣,說她借了50萬高利貸,3年後滾到了100萬。她替人坐了3年牢,頂了60萬;剩下的40萬,她要在三年內還清。王啟華是黑社會的頭頭,夏梅通過獄友認識了他,兩人幾乎同時出獄。他聯繫夏梅,要她替他賣毒品。偶然的機會,夏梅知道有一批貨到了,她想方設法偷了貨,然後把毒品藏到了債主李扒皮家,當李扒皮上門催問錢財,她打電話給姚啟明,讓他通知王啟華。債主被王啟華的手下殺了,夏梅被放了出來。

  “他們就這麼輕易地放過了你?”姚啟明問。

  夏梅合上眼,笑了,說:“當然不會。不過,我提前叫了警察。”

  姚啟明疑惑地看她,問她到底是什麼人?

  夏梅搖搖頭,看着姚啟明,說:“我只在牢里待了兩年半。在獄里,有警察找過我,讓我出獄后做他的內線,可以為我申請減刑,我同意了。我幫他抓了一條大魚——王啟華。毒品是警察提供的消息,我只不過是抓住了機會。我一輩子也還不清李扒皮的債,警察可以抓他,卻判不了他死刑,所以我不得不鋌而走險。我把毒品藏進了他的家,又買了張去哈爾濱的火車票。王啟華,一定會殺了他。”

  “你打電話給我,是怕王啟華懷疑你?”

  “我覺得你值得信任。”

  姚啟明拍拍方向盤,覺得不可思議。夏梅看上去不過二十多歲,想不到竟有如此複雜的經歷。開着車,姚啟明的手機響起來。他將車停到路邊,下車接聽。夏梅朝他招招手,姚啟明邊說邊回頭看夏梅。過了大約5分鐘,姚啟明上了車。

  “你為什麼要拒絕她?”夏梅問。

  姚啟明吃驚地看她,然後拿過手機反覆地看,問她是不是在自己的手機上裝了竊聽器?剛剛是前女友打來電話,說想再回到他身邊,但被姚啟明拒絕了。

  夏梅笑起來,問姚啟明是否真的想知道她的秘密?姚啟明點點頭,鄭重地說他一定會替她保守秘密。夏梅伸出手,拂過耳邊的頭髮,緩緩地從耳朵里取出耳塞說:“我一直沒有告訴你,我幾乎是個聾子,中度聽力障礙,常年戴着助聽器。因為耳聾,我從小學習唇語。所以,偶爾在酒吧看到李靜海,我知道他在和女友說什麼。我拿着望遠鏡監視張發明,讀懂了他的很多電話,知道他賄賂了行政官員。當我把一封信寄給那位受賄的官員,張發明就永遠失去了機會。而王啟華背後的故事,我也是通過這種方式獲得的。”

  姚啟明獃獃地看着夏梅。夏梅習慣地揚揚眉毛,說這個世界上總有意想不到的事發生。她借了五十萬,以為能讓從小相依為命的父親換了腎,起死回生。想不到,不過半小時,父親死在了手術台上。她想拚命還錢,卻發現利息遠比掙的錢滾得快,她不得不去替人坐牢。現在,她想活得輕鬆些,摘掉助聽器,什麼都不聽,什麼都不想。

  姚啟明回過身,看着夏梅眯起眼睛,如釋重負地仰着臉。她的臉上有一種不可思議的微笑,那種微笑如此動人,就像收起翅膀的天使。姚啟明突然感覺到一股熱流在心裡涌動,他衝動地用唇語說了一句:I LOVE 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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