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發玫瑰香

　　1．女人與貓

　　女人與貓，舊公寓或古城堡。這是某些哥特小說里經常出現的名詞。但是，我現在，穿過舊公寓樓道，站在女人與貓的面前。

　　女人叫阿蓮，頭髮很長，隨意地紮成髮辮，掛在腦後。這是我第一次見過這麼長這麼美的頭髮，比小柔的頭髮還美。

　　我看着阿蓮說，都說貓有九條命，這隻貓掉下樓還摔不死真是命大。

　　她憐愛地撫摸着那隻貓，用極為感激的眼神看着我，真謝謝你了。然後對着那隻貓輕聲細語，小乖乖，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從窗戶掉下去了呢。

　　我看了看她的窗戶，是緊閉着的，又看了看女人，女人的樣子很蒼白，久不見陽光的人特有的那種蒼白。她笑着說，下次一定不會出現這事了，我怎麼感謝你呢……對了，我煮了蓮子銀耳湯，一起喝吧。

　　我忙擺手拒絕，但是，她已經端了過來，眼神里滿是寂寞。我無法再拒絕了，我邊吃邊好奇地問，你頭髮怎麼能這麼長，長了幾年了？

　　她笑着說，他喜歡長發，從認識他那一刻起，就一直沒有再剪過了。

　　她的臉在我的面前突然恍惚了起來，顯得更加的嬌艷動人，她的聲音飄渺而悅耳，她撫摸着我的臉，柔柔地說，你知道嗎，我那麼愛他，他卻喜歡上另一個女子，那女子有着滿頭的秀髮，海藻般的長發，她還喜歡唱歌，在他的心目中，她那麼完美。你不知道，我有多麼地難過。

　　我感到渾身燥熱，而她的唇貼了上來，我拒絕不了這個妖魅的女人……

　　2．連環案

　　當我回到家，小柔抱着抱枕和衣蜷着身子半躺在沙發上，像是等了我一夜。

　　你去哪裡了，現在才回來，我打了那麼久的手機都不通。

　　我避開了她的眼神，在同事那裡喝多了就睡著了，我去洗個澡再去上班。

　　等一下。她的臉湊了過來，仔細地盯着我的脖子，然後遞給我一面鏡子，就抓了包出去，我看着鏡子里的自己，脖子上的唇印與齒印是那麼地明顯，恍惚間腦子裡一片空白，我瘋狂地跑了出去大叫，小柔，你聽我說啊——但是，哪裡還有她的身影。

　　我的生活突然因為一場艷遇而變得面目全非。

　　這一天，上班也上得心不在焉，下班回家，手機響起時，我趕緊接了起來，小柔你聽我說——但是對方是男聲，是我屢次爽約的刑警朋友小高。

　　你們是不是又吵架了，我晚上有行動，不能跟你們一起吃飯了。

　　我這才想起來我們前幾天約好了一起吃日本料理的。他繼續說，昨天晚上發現了一具女屍，頭皮沒了，很恐怖，這是第三起了，唉，叫你的女人也小心點兒，因為這三起案件的共同點是她們都很年輕，並有一頭柔順的長發。

　　這令我對小柔的處境擔憂起來，於是給她家裡打電話，她媽媽接的，我叫她們晚上不要輕易出去。而此時，我的腦子突然浮現了那個頭髮更美的女人阿蓮，是的，通知她晚上不要輕易出門，不管怎麼樣，她是個令人難忘又寂寞的女子。

　　3．詭異的長發

　　我再一次來到了這幢舊公寓，發現阿蓮佇立在窗前，眼神有點哀傷，但是，頭髮似乎看起來更長了。她看着我說，我以為你再也不來找我了。

　　我訕訕地笑，我來是想告訴你，最近外面比較亂，晚上最好別出門。

　　她點了點頭，據說幾個女子被殺了，而且頭髮也不見了，是不是真的。我說是的，可能是變態連環殺手，你小心點，我要走了。

　　這時外面的風聲很大，大風吹開了一扇沒關緊的窗，那只有着跳樓愛好的黑貓尖叫了一聲，又突然從窗口跳了出去，阿蓮驚呼着，然後跑下了樓，我正想跟她一起下樓，但是，因為開着窗，屋內也颳起了大風，我看到一綹長發在空中飄飛着，我的目光有點凝滯。我抓住了那小綹長發，想起了阿蓮說過，她是只蓄不剪的，那麼，這一束平整的頭髮哪裡來的？

　　此時門口傳來了腳步聲，我趕緊把那頭髮丟在角落裡，只見阿蓮抱着那隻貓，似乎要哭出來了，真搞不懂，它怎麼會這麼愛跳樓。喂，小乖乖，難道我對你不好嗎？

　　它縱然想說話也沒法跟你溝通的，這樣吧，找個寵物醫院看下吧，我看這次比上次慘多了。

　　那好，你先幫我抱着它，我去換套衣服化個淡妝就出門。我點了點頭。

　　此時，我的視線又落在了那小綹長發之上，有種心慌的感覺，我把貓輕輕地放下，在客廳里拚命地翻着東西，希望能找到什麼。這時找到了一本相冊，裡面都是她的照片，從小到大，我的目光停留在一張奇異的照片之上，但這照片看上去時間應該並不久，背景毫無疑義是醫院，而照片里的阿蓮，竟然是稀疏的短髮，而且頭髮掉得差不多禿掉了。旁邊還貼着一張紙片，2006年12月3日，我在化療期間，為自己加油，一定會好的。

　　她為什麼要撒謊，兩年的時間，怎麼可能會長出這麼長這麼茂盛的頭髮？此時，聽到她的腳步聲，我趕緊就把相冊放回原處抱起了貓兒。

　　於是我們便直奔寵物醫院，到了那裡，當阿蓮把貓向醫生遞過去的時候，我注意到她露出來的胳膊有着抓傷的痕迹。

　　醫生開了些葯說，沒什麼大礙。

　　出來后，我忍不住問，阿蓮，你的胳膊上的傷痕是怎麼回事？

　　她的神情閃過一絲慌亂，沒什麼，讓貓抓傷了，這貓因為在車裡被我妹妹甩了出去，受到了驚嚇，所以有點古怪，但是，它畢竟跟了我這麼多年了，也只有它，自始至終一直陪着我……

　　我沒心聽她繼續說下去，只是喃喃地說，阿蓮，你會唱《玫瑰香》么？她奇怪地看着我，搖搖頭，沒聽過，怎麼了，我很多年沒聽歌了，而且我五音不全的。

　　那麼，我們昨天真的發生過什麼，是么？

　　她深情地看着我，點了點頭。

　　我面紅耳赤，想起昨天恍惚間，確實是那麼激情蕩漾。把她送到家后，我就告辭了。

　　走在路上，我想起阿蓮房間里的那綹長發，想起那張沒有頭髮的照片，還有那隻古怪的貓，與她胳膊的傷，感到十分地不安。

　　特別是想起她那頭茂盛得詭異的長發，實在是令我莫名地心慌。

　　4．阿蓮之死

　　在我的百般糾纏與討好之下，小柔終於還是原諒了我。

　　那天，我在家陪小柔看電視，手機響起，竟然是阿蓮打過來的，她的聲音有點氣喘吁吁，趙勇，我的貓被人害死了，我有重要的事告訴你，你能不能過來。此時，小柔的眼睛白多黑少，誰啊，是不是那個賤女人？

　　我忙朝小柔搖了搖手，然後把阿蓮拒絕掉，工作上的事明天再談吧。

　　那一晚，我心緒不寧，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夢到自己加班回來，發現小柔竟然死在沙發之上，雙目圓瞪，頭皮全沒了，那樣子是說不出的恐怖，但是，我隨即被一陣歌聲揪住了心，那是一個女子的哼唱聲，“花，有情才香，愛過了會再想，魚嗜水之歡，不清楚誰能夠原諒，幸福也受傷，快樂叫人盲……”這是《玫瑰香》。

　　只見一個女子背對着我，她的頭髮又黑又長，但是，她的手裡還拿着一小束一小束的頭髮，她很專心致志地把它們接在自己的頭髮之上。

　　那一刻，我感覺呼吸都快要停止了，顫着聲問，你是誰，是不是你殺了小柔？她停止了唱歌，頭緩緩地轉了過來，我看清了阿蓮的臉，腐爛而恐怖的臉，掛着一張張的皮。

　　我猛地驚醒了過來。這段時間，這個小城裡人心惶惶，網上傳聞，兇手在殺人之前都會唱那段《玫瑰香》。此時，凌晨一點，摸摸身邊，小柔竟然不在我身邊，想起夢裡的情景，我不禁冒了一身冷汗。

　　我邊穿好外套，邊給刑警隊的好友小高打了個電話，讓他幫我查一下鄭阿蓮的檔案，還有，小柔好像失蹤了。

　　鄭阿蓮？她曾涉嫌幾個案件，她的舊情人之死還有那幾個長發姑娘之死，但是，都因為她有不在場的證人，所以都沒有成功。

　　不在場證人？

　　是啊，因為都有一夜情的男人為她作證啊。

　　一夜情？我想起了那碗蓮子湯，我喝了后就暈乎乎的，天啊，我早應該想到。

　　我說，快，馬上幫我一起找小柔。我們瘋狂地跑遍大街小巷，在一個巷口，我們看到兩個扭打的身影，忙沖了過去，只見阿蓮手裡拿着一把匕首，在夜光下閃耀，小高拔出了槍，一槍就把她擊斃，而小柔渾身顫抖，撲進了我的懷裡。

　　5．玫瑰香

　　這起駭人聽聞的頭皮連環案就這樣告一段落了，阿蓮因為化療的緣故頭髮掉光，情人棄她而去，喜歡上了另一個一頭秀髮的女子，她恨極而變態，不但殺了那個男人，還嫁恨於所有秀髮的女子，殺了后割下她們的頭髮，然後把頭髮連起來，這樣才會越來越長。

　　而我更加愛小柔了，我差點失去了她，當我向她求婚的時候，她羞澀地點了點頭。

　　洞房那天，小柔親了親我，調皮地說，我去洗個澡，在床上等我。

　　我關掉了電視，準備好好休息，但是某種歌聲卻令我有種魔鬼附身的感覺，“花有情才香，開過一樣芬芳，貪婪的慾望，醒來的人不知去向，魚嗜水之歡，不清楚誰能夠原諒……”

　　我貼近了那扇充滿了水霧的玻璃門，只見小柔頭上光亮亮的，沒有一根頭髮，而浴缸里，一團黑乎乎的頭髮，海藻一樣地漫開來……

　　那一刻，極度的恐懼竟然令我雙腿發麻，此時，小柔推開了浴室的門，手裡拿着一捆頭髮，她輕柔的聲音似乎在說著情話，卻字字那麼冷而殘酷，親愛的，本來，我是不想讓她死的，因為，她是我的堂姐，化療的人是我，那張照片也是我的，是她幫我拍的，我經過了處理，所以，既像她又像我。那貓是我弄死的，我討厭它，還有你知道么，我有多麼嫉妒她的頭髮，我曾經搶走了她的男人，但很快就厭倦，殺了他，但是，她不應該搶走我的男人，對於一個死過一次的人，什麼事都幹得出來，最重要的是，她知道了我的秘密，我不會讓她有機會說出來的，當我想殺掉她的時候，你們的出現讓我把刀子塞到了她的手裡……

　　她冰冷的手指劃過我的臉頰，現在，我已經厭倦你了。此時，我的胸部突然一陣疼痛，而我的手裡，卻不知幾時多了一把匕首。

　　我意識有點模糊了，但還是能聽到很多人闖了進來，我模糊地看着一頭秀髮的小柔撲進了小高的懷抱，小高，我說我愛上了你，他獸性大發要殺掉我，我不得已拿了水果刀刺中了他，我好害怕……

　　隱約中，我彷彿又聽到有聲音在唱着，“花，有情才香，開過一樣芬芳，貪婪的慾望，醒來的人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