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血的掛畫

　　已屆不惑的胡天銳直到上個月才攢夠錢買了一套商品房。這天，一幫摯友前來新房祝賀，胡天銳讓老婆弄了幾個菜，幾人對飲在一處。正酒酣耳熱之際有一位朋友突然皺着眉頭很吃驚的樣子說到：“老胡，你這樣細心的人居然也會犯粗心的錯，你看，那面牆上不顯眼的那個電錶箱你是不是忘記裝飾遮蓋了。”胡天銳當時就決定明天和妻子一起到街上去買一個合適的飾品把它遮掩起來。

　　第二天一早，天飄起了小雨，夫妻二人上街購飾品。到了裝飾物品一條街，很快就選中了一件。這是一幅風景畫，擺放在飾品店的角落裡。作者取景於一片茂密的樹林，在這樹林中一條小路蜿蜒地伸向遠方……整個畫面簡潔流暢使人看上去透露出一種深邃的意味。見客人相中了這幅畫。女老闆有點意外的驚喜，很豪爽地在價錢上打了五折，吩咐服務員把畫拿到收銀台來包裝。畫被拿了起來，胡天銳卻突然瞥見有幾滴濃稠的似血的紅色液體從畫框上滴落下來，再看那剛才放畫的地上竟有一攤這樣的液體粘粘稠稠的像極了快凝固的鮮血，驚得他頭皮一陣麻顫，忙問服務員是怎麼回事。

　　“這，這可能是旁邊那瓶紅顏料倒了流出來的吧。”服務員躲閃着他的目光，邊說邊拿了一塊布擦去了殘留在畫框上的紅色液體。順着她手指的方向，胡天銳果然看見原來放畫的位置不遠處倒着一個紅顏料瓶，但好像是倒了很長時間了，瓶口的顏料都已經乾枯了，可這畫框上的液體還是濕的呀，正疑惑着想再張嘴問的時候，門口收銀台旁傳來了妻子不耐煩的喊聲：“老胡，東西都包好了還傻站在那幹啥呢，快過來付錢走，雨快下大了！”胡天銳連忙趕過去付了錢和妻子一塊走出了店門，店內的女老闆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剛住上新房子就是熱鬧，來祝賀的客人都是一撥撥的。這不，胡天銳的兄弟姐妹們在周日也帶着孩子一塊兒來了。中午，大人們在一起很愉快地吃飯喝酒。酒席的最後上了一盤紅燒魚塊，胡天銳三弟的兒子明明很愛吃魚，他三弟就夾了一塊在碗里喊兒子來吃。明明滿頭是汗地跑到爸爸身邊等着吃魚，因為急着和小夥伴玩，就嫌爸爸去魚刺的動作慢了耽誤了時間，很淘氣地就用一隻手拍爸爸的肩膀，這下不打緊，這一拍竟在老三的衣服上拍上了一個小小的血手印！坐在旁邊的老三媳婦最先發現，嚇得一聲驚叫，忙拽過明明的手看，這一看就看到了滿手的血，老三媳婦已經嚇得臉色發白了，可是翻來覆去全身上下檢查也沒發現孩子身上有傷口。是不是別的孩子身上破皮了，他摸了一手呢？又把正玩着的孩子一一叫過來仔仔細細地檢查，可是也沒有在誰身上看見有流血地地方。這就奇怪了，這一手血哪來的呢，明明也被大人們的緊張嚇蒙了，支支吾吾地說不出是在哪弄的。胡天銳卻覺得這不太鮮艷的粘稠紅色液體在哪見過，一下就想起了昨天買畫的一幕，下意識地抬頭去看那畫，果然就又看見了正有“血”一滴滴地往下落，下方的電視柜上已經落了不小的一攤。不用說孩子是在電視柜上沾了一手的。他連忙拿了抹布去擦，邊擦邊解釋說是昨天買畫的時候倒了一瓶紅顏料，也許浸在了畫框里，這一掛高就自己滴了下來。但他在擦拭的時候隱隱約約就嗅到了淡淡的血腥氣，他沒敢聲張怕嚇到了大家，也懷疑是自己嗅錯了。擦那畫框的時候看那畫里的天空也是陰陰沉沉的，好像也在下着雨呢，林中路上的落葉都是濕漉漉的，在靠近畫框的路旁一棵樹下好像有一片土凹了下去顯出了一個大坑的輪廓。胡天銳揉了下眼睛，再去看那畫就和往常一樣了。他想自己剛才是不是眼花了。

　　這天，從傍晚開始又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胡天銳覺得有點勞累，窗外單調的雨聲也在催眠着他，於是就胡亂洗了洗上床了，老婆早就睡了，她一向是不超過九點的。

　　很快就進入了夢鄉。恍惚中就覺得有人在客廳里輕輕地走動，一會兒好像又進了卧室來到了胡天銳的床前。迷迷糊糊地看去是個年輕漂亮的女子，只是臉色蒼白，走路飄飄擺擺，再一細看就吃了一驚，那女子的額頭上竟然有一個血洞，還在汩汩地向外流着血，流得鵝黃色的連衣裙上都是紅色的血，有一滴似乎還滴在他臉上了，女子的聲音很縹緲似有若無悲悲切切，由始至終就重複着一句話：“救我……救我……”胡天銳聽得凄慘無比，打着寒顫猛的一下驚醒過來，一瞬間，女子“忽”的一下就往客廳跑去，他就迷迷瞪瞪地滾下床也追向客廳，女子又“嗖”的一下跑進了那幅畫里，胡天銳急忙打開燈，客廳里卻什麼也沒有。再抬頭看那畫，他覺得頭皮在這一刻一陣陣地麻栗，渾身的雞皮疙瘩全部起來了：那畫又在滴血！這一驚非同小可，他睡意全無，連忙到卧室想喊起老婆，誰知剛踏進卧室就見老婆從床上彈了起來，嘴裡還大呼着：“有鬼，有鬼，女鬼來了！”胡天銳怕驚醒了另一個卧室的孩子，急忙上前捂住了她的嘴說：“別怕，別怕，是惡夢。”待兩人平靜了一會兒后互相一講，居然做了一模一樣的夢，胡天銳也不敢確定是夢還是真實的境遇，因為他確實看見那畫又在滴血。夫妻二人抱做一團，戰戰兢兢地下床走到卧室門前向客廳探出頭去看那畫，血滴還在不緊不慢地滴着。嚇得兩人回頭關上了房門縮在了床上。胡天銳從來不相信神呀鬼呀什麼的，可這事怎麼解釋呢？回想起那天買畫的細節，他決定明天一早拿着畫去向那女老闆問個明白。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雨也停了。直到聽見那屋孩子醒了在喊：“爸爸快起來送我上學。”胡天銳才敢開了房門，瞥一眼客廳的畫已恢復了常貌，只是畫下的一攤血證明昨晚是有事情發生了。把孩子送到學校，胡天銳急急忙忙返回家和躲在門口不敢在屋待着的老婆一起把畫小心翼翼地取下來，直奔裝飾物品一條街而去。

　　到了那家店裡，胡天銳把畫往收銀台上一放，正要開口。卻聽那女老闆說到：“先生，難道這畫在你家裡也不安靜？唉！……自從收進了這幅畫厄運就來了，一到下雨天我老公李華德就無端端地做惡夢，這畫還莫名其妙地滴血。沒多久就精神恍惚，兩個月前的一個雨天送完孩子上學回家的途中開車撞死了。他死了，我又開始在雨天里接着做惡夢，夢裡老是有一個女子從畫中樹下的一個土坑裡走出來叫我救她，我很害怕，有一天就把這畫扔了，可那天夜裡那女子又來了，她讓我把畫撿回來，說以後會有人到我店裡把畫買走的，也就會有人救她的，若我不撿它回來，那她以後就會一直纏着我，嚇得我第二天趕緊把它又撿了回來擺在了角落裡，那天你們來就買走它了。”“原來她死了的老公就是市裡大名鼎鼎的‘超市大王’李華德。”胡天銳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那這幅畫是怎麼來的呢？”胡天銳好奇地問道。

　　“是市美院的一個學生送來賣的，他經常送些畫過來換點錢花。”

　　“這是一幅實景畫，畫中的景色就在南郊，那裡到底有什麼蹊蹺呢？”胡天銳決定到實地去看看能不能解開這畫中謎，他拉着妻子截了輛出租車就往南郊去了。

　　到了那片樹林，沒走多遠果然就看見了和畫中相似的景色。胡天銳和他老婆走在林中路上好奇地細心查看着。突然，胡天銳發現了一棵樹下的那個大坑，由於昨晚剛下了雨，那個坑裡的浮土被水一浸濕就下陷了不少，露出了坑的輪廓，這和那天為明明找“血源”時他擦畫所見到的畫里的情形一模一樣，胡天銳又是一驚，他決定把坑挖開看看。妻子很快就從林邊的農戶家裡借來了鐵鍬，一會兒坑挖開了，一個和夢中所見一樣的女子安靜地躺在坑底，額頭上一個大洞，她應該死了很長時間了，但奇怪的是並沒有腐爛。

　　一個月後警方公布了消息：我市南郊樹林殺人埋屍案告破，死者正是失蹤多日的“樣樣好”連鎖超市的總公司文員黃曉麗，經查明，黃曉麗生前受“樣樣好”超市老闆李華德的誘騙，無奈做了他的婚外情人。三個月前因其懷孕就逼李華德與其結婚，李華德則根本沒有對她負責的意思。由於她逼得太緊，李華德就買通社會閑人許五想用點暴力手段恫嚇她一下，哪知許五卻失手將黃曉麗弄死了。事已至此，二人只好將她掩埋於樹林間企圖滅跡。殺人犯許五現已被抓獲，幕後主凶李華德已於兩月前遇車禍身亡。

　　就在這則新聞播出后的當晚，原本晴朗的夜空突然就變臉又下起了雨，與梅雨季節不符的是這次竟然是滂沱大雨。第二天一早，胡天銳告訴老婆他昨夜又做了一個夢，夢中黃曉麗說昨晚的大雨是她冤屈得伸的喜淚，她很感謝胡天銳一家，從此不會再來相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