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吃到餐桌上最後一塊肉？

　　小時候家裡窮，一年到頭很少有機會吃肉。逢年過節飯桌上端上一碗肉來，那也有大人看着，只能吃到大概屬於自己的那一份，不能多吃。偶爾走親戚，事先大人總是左警告右叮嚀：到時吃肉要注意規矩，切成小塊的新鮮肉伸兩、三次筷子即可，大塊的臘肉就只准夾一塊。有時候吃着吃着忘了大人的話，想多往肉碗里伸一次筷子，飯桌下就有自家大人的腳暗裡踢來；如果這樣還不頂用，弄得大人忍無可忍，說不準就當眾一筷子劈下來，腦殼上立刻起包。久而久之，我便也懂得了規矩，在外做客不亂夾肉吃。只一種情況可以破例，那就是去親友家喝紅、白喜酒，或是壽筵、過屋酒什麼的，四面八方的來客臨時聚攏在一起，肉一上桌大家便爭先恐後夾來吃，往往嘴巴里的肉還沒來得及咽下喉嚨，手上的筷子就又把肉夾來了。直到碗里剩下最後一塊肉時，大家這才停住筷子你讓我吃我讓你吃講起了斯文。如此禮讓了一陣，往往就有人腆着臉皮將碗底那塊被眾多目光緊緊纏繞着的肉夾起來：“既然你們都這樣客氣，那我就不好意思了。”說著一張嘴把肉塞了進去。這樣的場面經歷過好多次，我便漸漸看出了門道：在酒席上，能吃到最後一塊肉的，既不是腦子反應最快的人，也不是手腳最靈便的人，而是臉皮最厚的人。

　　生活中，臉皮厚沾便宜，臉皮薄吃虧，這是不爭的事實。因而思想境界一向不高的我曾做過努力，想把自己的臉皮往厚里“鍛煉”。無奈天生臉皮薄，再怎麼努力也難“成才”。於是照原沾不上便宜，甚至時不時的還吃點虧。比如很多年前，我在一所農村中學住校讀初中時，就吃過一個虧。那傢伙是外村人，比我高一年級，與我原本不熟悉。但他爸爸與我爸爸由於這樣那樣的原因比較熟悉。打聽到這層關係后，他便藉此跟我牽扯上了。認識不多久，便向我借了四角錢菜票。四角錢放在如今，掉在地下人家都可能懶得彎腰去撿。可對於當時的我來說卻很重要——學校食堂的蔬菜三分錢一份，四角錢菜票足足夠我吃四天，雖是蘿蔔、白菜之類，但它不僅可以下飯，更可以果腹!食堂里也有肉，一角五一份，但我吃不起，我每周住校六天，家裡就只給五角四分錢菜金。借我菜票的那人也知道這些，所以當時他說出來的理由很充分表現得也很誠懇，並一再強調他明天一定歸還。但等到第二天，他卻故意躲避我，第三天第四天繼續躲，有時候實在躲不開，他便又編個理由說“明天還”，或是:“明天還不了的話，後天一定還。”如此明天復明天，最終硬是沒把那四角錢菜票還給我，害得我不得不“節約鬧革命”買來一瓶一角三分錢的醬油吃了整整六天醬油拌飯……

　　也怨我運氣不好，打那以後，類似人物又遭遇過好幾個，大虧小虧都吃過，想來心下很是不快。無奈這樣的人在當今社會大都混的不錯，因為得罪不起他們，我還真不敢把那些事一一抖落出來，所以只好做小人“捏”“軟柿子”將那個眼下混得相對不大好的借菜票者拖出來亮亮相。我有一個好友，跟我一樣因為臉皮薄吃過一些虧，心裡不服卻又奈何不得對方。私下裡閑聊時，他總喜歡拿一些話來安慰我也是安慰他自己。他的話概括起來大概有三點:一、吃虧是福；二、好人好報；三，厚臉皮成不了大氣候。這通常會遇到我的反駁，你看這世上大凡正常人有幾個人願享吃虧這個“福”？你說生活中好人好報與好人受氣的事哪類更多見？還一個，我們這些“阿Q”沒有看到或是看到了卻不願承認的事實是，自古至今，從上到下，往往總是那些臉皮厚的人更容易“成氣候”。為了不惹麻煩，還是拿古人說事比較好。就說三國時的劉備吧，一個文不能文武不能武靠販鞋子織席謀生的個體戶，他靠什麼當上皇帝的？憑的就是臉皮厚呀!一個大男人，動輒抹眼淚，哭得大家很是不好意思(當然也有些感動的成分)，弄得武將為他上沙場拼殺，文官鞠躬盡瘁向他效忠。什麼中山靖王之後、漢景帝閣下玄孫，“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依他那麼說，現如今我們這些炎黃子孫，豈不都有理由篡黨奪權爭國家領導當？甚至臨死時，他還厚着臉皮玩個“託孤”遊戲，無非就是怕諸葛亮奪了他的劉家天下逼人家表態繼續為他那傻兒子阿斗盡忠唄(對此易中天先生已有評說，不贅述)！你看人家就憑一個臉皮厚，父子兩代都當了皇帝，這還不算是“氣候”嗎？

　　此例一舉，朋友的“厚臉皮成不了大氣候”之說不攻自破。於是不再“阿Q”，和我一道發泄罵人。不過我們也不是閉着眼睛亂髮泄一氣，而是有所罵有所不罵。比如文章開頭那個腆着臉皮吃下餐桌上最後一塊肉的人，我們通常是不罵，畢竟那時候物質生活都比較貧乏而且人家只是多吃了一塊肉而且人家還知道說“不好意思”。後面提到的借我菜票的人，我們也懶得罵，他那行為雖說比較惡劣，但終歸只是為了把肚子填得更飽些，並無其他更大的陰謀和企圖。我們罵的是生活中那些心腸比蛇蠍毒臉皮比城牆厚的壞人、惡人、偽人、小人。罵他們厚顏無恥貪婪無盡地搜刮民脂民膏卻從不說“不好意思”還王婆賣瓜、自賣自誇常常吹噓自己這有功勞那有成績；罵他們官商勾結借改革之機變國有資產為己有；罵他們不講信義背信棄義無情絕義說的是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罵他們口是心非表裡不一明裡把西方國家說得一塌糊塗暗裡卻將至愛親朋往美英日德法送；罵他們結黨營私官官相護欺上壓下弄得老百姓有哭苦無處訴有冤無處伸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罵他們蠱惑民眾忽悠百姓時不時樹一個榜樣掀一個高潮讓別人去學習去提高而他們自己卻背地裡花天酒地嫖賭逍遙；罵他們附庸權貴狐假虎威欺壓人民如惡鷹似瘋狗；罵他們誰得勢就拍誰馬屁舔誰的腳趾丫誰倒霉就落井下石把人家往死里整；罵他們趨炎附勢唯馬首是瞻不分是非懶管曲直權貴們隨便發句話放個屁就胡亂鼓掌喝彩叫好……對於這些缺德無恥喪盡天良狼心狗肺要權要錢不要臉之輩，我們就盼着他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願他們快見閻王早下地獄下輩子變畜生，咒他們死絕人毛死絕人種死得他屋裡沒一個……反正要說的話很多很多，最後千言萬語並成一句:

　　WC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