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之負擔

　　書之負擔

　　在南昌生活的六年裡，我只搬過一次家。本來，像我這種在外漂泊的人，即使是搬家也應該是輕裝簡便的，但不然，像我要搬一次家的話，可得大動干戈，非搬家公司所不能。

　　一個常年在外的人，說不準哪天就要離開這座城市或者這個住處，所以沒人喜歡購置太多的東西在身邊，那是一個負擔、累贅。其實我也是這種心理的人，但我租房內的東西卻是一屋子滿滿的。我一個開小店的人，並沒有太多的閑資去購買那些漂亮貴重的傢具，再說南昌也不是我理想中的落腳之地。那我滿屋子的東西是什麼呢？告訴你們，是兩千多冊書籍。

　　說來慚愧，我並不算個讀書人，也不敢妄稱自己是個有文化的人。但有一點不容懷疑的是，我對文學的愛好，超出了對其它任何事物的愛好。我對書的珍藏，也更是超出了對其它任何物品的珍藏。

　　在我的生命中，愛上文學和愛上藏書純屬是偶然的機會。那是2001年，我初來南昌，靠擺舊書攤維持最初的生計。不過那時我已經愛上了詩歌，還處在朦朧的狀態。半年後我開了一間小舊書店，能進到大量的各種文學書籍，價錢又便宜，從這時起，我一顆正在發芽的文學心，就開始有意收藏着自己中意的文學書籍，不到一年，我就收藏了二千餘本古今中外的文學書籍，成為我這一生最寶貴的精神財物。好書都被我大量洗劫，書店的利潤也就可想而知了。書多了，擺放開始成了頭疼的問題。我就借用書店裡自己搭書架的經驗，買來木料，自己親手做了幾個書架，然後又買了幾個別人書店處理的舊書架，這樣，我的書就全躺在了近八個小書架的架子上。而我現在二十多平米的單間房子里，四面都是書，整個成了一個小的圖書館。

　　書店轉了后，我就不再像以前那樣大量藏書，有這兩千本已足夠我看上一輩子的了，除非碰上很喜歡的書才捨得掏錢，即使是便宜的舊書，因為很多書店的書還不如我的齊全。

　　三年後，我來到離我租住房十來里遠的地方開店，為了方便自己的吃住，我便在這邊的店附近另租了一個單間，而那邊就成了我的書庫。之後我就天天牽挂着那些書，生怕遭小偷，因為那邊的房子不是很安全，原先就遭過一次賊，還好賊不是讀書人，只提走了我一台黑白電視機和拿走了桌上的錢包，書一本也沒拿。我天天說要把書全搬過來，但兩千多本書，哪能說搬就搬得了，這樣一拖就拖了幾個月，我就一直交着兩邊的房租，雖然那邊的房租才幾十塊錢，但我是個生活比較節儉的人，想到這樣下去實在不是辦法，便決定真的搬。

　　裝書時袋子成了問題，我跑遍附近的廢品店也沒能買夠我裝書用的袋子，不過後來跑遠了些，多跑了幾家才總算湊齊了袋，裝完后一數，乖乖，把我自己都嚇一跳，足足有二十三袋。看到擺好的一袋袋書，我想起了我老家在每次買糧時，也是用袋子裝好了一袋袋這樣排開的，不過用的是麻袋。但在我眼裡，我這些精神糧食遠比那些物質糧食要貴重的多。當然，在我爸眼裡就要另當別論了。

　　說到我爸，他可也是個看書人。如果算起來，他看的書應該比我多上幾倍幾十倍之多。他從年輕時候就看起，不過他看書純屬是消閑和打發時間才看的，而且看書的習慣也不好。比如，他上廁所是必定要看書的，在廁所一蹲就是半小時一小時的；吃飯也必得看書，一頓飯吃下來，菜全都涼了，也不管是農忙或農閑，對他來說，一天的勞累都能用書來打發掉；他睡覺之前更是要看書，他每晚基本上是握着書入睡的；更為讓人不能理解的是，每天早上四點來鍾，天還沒亮，他就要拉亮燈坐在床頭看書到天亮。為此，我媽跟他吵過多少回，吵不起作用后，就乾脆和他分起了居，睡到另一個房間去了，並把他房間的燈泡也由大換小，由刺眼的紅換成日光型的白，度數也是從25瓦換成到15瓦。所以，現在我爸看書，只能把燈泡拉到他的床邊，並用紙擋在上面，成檯燈型，這樣才能看清他的書，乃至一雙好眼睛，也由不戴眼鏡到現在必須戴老花眼鏡才行。

　　我記得他每一次來南昌，就要從我這裡挑幾本帶回家看，次數多了，等我回家的時候，把他看完的了再又提回來，一般一提就是一小袋，幾十本之多，沒辦法，那些書都是我的至愛，怕留在家給弄丟。以前就有過這樣的事，我爸把那些書當成他水酒缸的蓋使，還會在書上面壓上一塊磚，久了，書都霉掉爛掉，所以我是再也不敢把書長時間的留在家了。

　　還有就是，我爸每來一回南昌，一看到這些書，差不多都要說上一句：把這些書拿去買了啥。而我就頂撞說：我好不容易收集起來的，又不缺錢用，幹嗎要賣。他聽后也拿我沒辦法。後來，聽到我在寫詩和寫小說，便再也沒說叫我買書的話了。他沒說了，就以為沒人說了？結果不是如此。

　　花了一百四十元請來搬家公司，把我所有的書終於全搬到了現在的租住房。

　　自從娶了現在的妻子進門后，她又成了一個成天叫我賣書的人。好笑的是，有一次，丈母娘來南昌小住，還特意數了我房間所有的書，當數出了有兩千餘本后，就問她女兒，這些書能值多少錢？妻子就說，按市場價至少能值個五六千塊。我想當時丈母娘可能也會犯疑問，值這麼多錢，怎麼不拿去賣了呢？

　　說一千道一萬，只能說他們都不像我似的這麼痴迷於文學，所以我也只能持理解的心情來對待他們的說法了。

　　由於現在住的地方靠近市區，房租比較貴，一間比原來還小的單間每月要180元，不過就是多了廚房和衛生間。房子小，加上又是一家三口的，現在又是夏天，擁擠和悶熱成了我最煩勞的問題，為此，妻子也成天嘮叨個不停，叫我賣掉些書或搬一些回老家，但我都沒答應。

　　我也想過租間大點的房子，但想到這麼多書，搬又成了最大的麻煩，所以，一直拖到現在也還住在那間又熱又悶又擠的小單間里。還好，馬上就要離開南昌了，我已決定把這些書全拖回老家再說，但想想也是一個十分頭疼的問題，雖然南昌離老家不過二百里，可也得請上一個車子才行啊，這又得多少車費啊！

　　面對這兩千多本書，我不禁感慨——書啊，你們是讓我歡喜讓我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