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死豹子

　　那年我讀小學四年級，同村裡的家華、家芳、家港三個夥伴，來到一個叫造錢洞的地方搞小秋收--砍小山竹。

　　我們四個人同輩，同庚，還同學。

　　造錢洞一帶很是僻靜，方圓五六里沒有人煙。森林密布。林下蘭花葳蕤，獸糞累累。看得出，還有虎豹的糞便。

　　造錢洞由一大片或大如屋，或小如斗的花崗石疊成。洞中環回曲折，時寬時狹，時明時暗。相傳古時候有人在洞中鑄錢而得名。我們還在洞中撿到過“康熙通寶”字樣的銅錢呢。

　　那是人民公社時代，社員只許在生產隊掙工分。搞副業被認為是走資本主義。只有在農作物收割后，規定了那麼幾天時間搞副業，採集山上的小山竹、芭茅桿、黃荊條、箬竹葉、獼猴桃及藥材等，名曰“小秋收”。社員們都很看重這幾天，因為一年中，只有這幾天可弄幾個活錢，幾乎男女老少一齊出動。

　　時近中午，我們各砍好了三十來斤小山竹，就坐在岩石上歇息。等回家吃過中飯，還得把它掮到鎮上去賣。

　　那天秋陽正好，林間紅葉似火，空氣中夾雜着濃烈的野菊花的葯香味。

　　我們採摘了一些野果子吃着。

　　“老虎！”不經意間，家華驚叫一聲，令人毛骨悚然。

　　朝家華注目的地方望去，果然，大山頂岩石上，約二百米處，有一團黃乎乎的東西。

　　“是……豹子 ”我頗有些緊張地說。

　　“噯，它怎麼一動不動呢？”家芳說。

　　“可能是一隻死豹子吧！”家港說。

　　我們帶着幾分驚喜，幾分惶恐，迂迴摸近了豹子。果然是一隻死豹子，約６０斤。石頭上還有一灘淤血，估計這隻豹子是在頭天夜裡被獵人的櫓箭射傷致死的。這隻豹子還蹲着，死都不倒威，有着光潔柔軟、杏黃的毛色，強壯的肌肉，稍曲的鞭尾，目光依然炯炯有神，還蠻嚇人的。

　　我們割了幾截雞雪藤，把死豹子捆好。像做賊一樣，悄悄抬着死豹子快步下山。生怕驚動它的同類，錯找我們復仇。大家輪流抬着，連幾捆小山竹也扔了。

　　我們撿到一隻死豹子的消息很快傳遍了全村，甚至整個大隊。看熱鬧的人很多，誰都認得這是一隻死豹子。

　　那個喜歡舞文弄墨，五短身材的大隊文書杜傳勝也趕來了，問了一些大致情況就走了。

　　十幾天後，當地晚報一個很顯著的位置上，登出一篇《四個小學生打死一隻虎》的報道，作者正是杜傳勝。不可思議的是：死豹子成了活老虎，我們也被捧為打虎英雄，還得到了縣政府頒發的一張獎狀及４０元錢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