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人物評說·李鳳娘

　　宋這個朝代，實在是一個非常令人氣餒的朝代。皇帝們一個個陽痿、愚蠢、白痴甚至發瘋，這也罷了，可是居然沒能傳下一個美女來。即使是宋徽宗這個浪蕩皇帝風流成性，號稱風流的事情也無非是和妓女打得火熱，我於是十分懷疑趙氏家族的審美能力。最奇怪的是南宋光宗的老婆，閨名叫做李鳳娘的，這麼一個既無德又無才，想來幾乎也是沒什麼貌的，卻能長期左右着光宗這個懦弱愚昧的皇帝，不斷離間他和父親孝宗的關係，不停地影響他和大臣的關係，直至他發了瘋，被趕下台，而最後她自己也沒得到什麼好處。可以說，是她的愚蠢和淺見，為南宋後期權臣史彌遠的專政鋪平了道路，從而把南宋這個偏安一隅的小朝廷正式引向不歸路。

　　為了方便評論起見，我還是先說點她的事，儘管這是一件十分不快樂的差使。

　　明萬曆年間，杭州人周楫寫了部《西湖二集》，其中一回書叫做《李鳳娘酷妒遭天譴》，故事大意是這樣的（當然，部分細節經過我老人家的加工，這是毫無疑問的，但大致並無增減）：

　　李鳳娘的父親李道，是一個武將，據說她出生的時候，李道的軍營前有一群黑烏鴉棲息在枝頭，他父親認為這是很好的兆頭，向人解釋說這是一群黑鳳凰，所以便為閨女起名“鳳娘”。李道是個很有上進心的傢伙，但是宋朝的武將地位一直不高，他就想攀點高枝，於是心機一動，計上心來，請了個相面師父搞了點名堂。這個相面師父可是有名得很，叫做皇甫坦，陽痿皇帝趙構（宋高宗）對他十分迷信。於是吃了回扣的皇甫坦便去對趙構極力說李鳳娘面相如何如何貴不可言，趙構一聽，這樣的貴人趕緊搞來，可惜自己不行了，便娶給養子孝宗的兒子恭王，也就是將來的光宗做老婆。李鳳娘的性格卻是潑辣得很，光宗根本就不是她的對手，三兩招過後，李鳳娘這個野蠻老婆就成了家裡的一把手。老公當了皇帝以後，李鳳娘的地位顯著提升，這時候，她連太上皇孝宗也看不上眼了。在她的挑唆下，光宗猜忌父親，疑心老爹要搞掉他，成天惶惶不可終日。再加上李鳳娘嚴把後宮，光宗讚美一下端盆子的宮女手白細嫩，一會兒李鳳娘就把那雙手砍下來盒子裝了送給光宗，叫他細細品看，光宗嚇得臉色發白，屁也不敢放一個；光宗寵愛姓黃的貴妃，李鳳娘趁着光宗去祭祀的當兒折騰死了黃貴妃，叫人把消息報給光宗，直嚇得這個狗屁皇帝差點尿失禁，連祭祀也搞不成了（這個倒見於《宋史》：“辛未，有事於太廟。皇后李氏殺黃貴妃，以暴卒聞。壬申，合祭天地於圜丘，以太祖、太宗配，大風雨，不成禮而罷。”）又驚又怕又恨又無能為力，這個懼內的皇帝於是從此瘋掉了。

　　這些故事，大抵算是小說家言，當不得真，何況還經過我老人家的添油加醋。我認為，李鳳娘做為一名武將的女兒，脾氣暴躁那是她的家學淵源，也不是什麼很惡劣的品行。說句良心話，從我們現代人的角度看，她是一個女權主義的奉行者，管制老公，不許他和其他女人亂搞，放在我們現在的社會裡是一件很正當的行為，從時髦的“男女平等”的角度說，儘管李鳳娘的手段毒辣了點，畢竟也是維護自己作為女人的切身利益，而且，敢於象管制犯人一樣地管制皇帝，從思想深度分析，用術語來描述的話，她是一個相當了不起的反法西斯戰士。

　　因此，對於李鳳娘要求專寵後宮的行為，無非就是醋瓶子深淺的問題，我覺得評論起來似乎沒什麼意思。我想分析的，上面已經說過，是她做為一名政治人物的愚昧和淺見，並由此造成了嚴重後果。

　　首先，在孝宗和光宗之間，她把自己擺成了一個令人嫌惡的姿勢。皇宮深處既是權力的中心，也是鬥爭的中心，在這裡面，親情明顯是擺在末位的。光宗的父親廟號孝宗，總體說，孝宗做為宗子為陽痿皇帝宋高宗繼嗣，生活在太上陽痿的陰影下，事事受掣肘，時時受壓抑，當了二十六年的窩囊皇帝，一直能敬事高宗如父，相當不簡單，得了這個孝名也是心酸得很。他之所以要禪位給光宗，一來是被高宗壓了二十六年覺得累了，二來估計想着自己對義父尚且能夠盡孝到死，光宗作為自己的親生兒子豈不是更能孝順？因此打着如意算盤退休了。光宗繼位之初，基本上還對老爹客客氣氣，效法孝宗奉事高宗的先例。李鳳娘在後宮罵罵咧咧，名聲總是不好，傳到公公的耳朵，孝宗訓她幾回也是有的，於是她對這個老不死的就記恨在心，回家一折騰，搬弄幾次是非，結果這愚蠢的光宗就信了，於是光宗從此就不去孝宗居住的重華宮朝見。可見，光宗不僅怕老婆，耳朵軟，鼻子長，實在是沒主見得很。這個結果很糟糕，在注重孔孟之道的宋朝里，更是捅了馬蜂窩，不孝的罪名讓皇帝背着，全國人民都沒了臉面。光宗的形象大打折扣，儘管這時還沒瘋，已經沒什麼號召力了。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她卻絕沒有這個覺悟，反而自以為得計，此為愚蠢之首。

　　其次，她只懂得用權力謀私，卻沒有政治遠見。當了皇后，有了權，她大封娘家親戚，什麼三姑六姨，七短八長，就是看門的、守夜的、拎尿壺的，只要有點親戚氣，就不管是什麼貨色，通通封官打賞。有權不用，過期做廢，她自己的素質如此，本來也沒什麼好指責，可是儘管她提拔了一堆自己的親戚，看起來很是壯觀，但是這些人一來水平太低，成不了什麼氣候，二來各懷心事，沒什麼向心力，三來估計還是她自己能力有限，成不了他們的主心骨，於是她的大肆封官對她本人毫無好處，反而引起有識之士的反感。而她卻沾沾自喜於自己的權勢滔天，根本就沒有想到如何長久穩固江山，反而把自己的靠山逼得瘋了，成了一個早晚被人唾棄的的廢人。唉，目光短淺，愚不可及。

　　第三，關鍵的一條，她對自己的兒子竟然漠不關心。她的兒子寧宗當上皇帝，是太婆婆吳老太後主持的內禪，李鳳娘作為母親卻毫不知情。這是權臣們搞的名堂，她不知情還說得過去。而兒子當穩了皇帝以後，她卻任憑兒子被群臣擺布，毫無作為，反而忽然良心發現似的，學佛信道去了。嗚呼，自己的兒子是個什麼貨色，按理說做為母親應該是清楚了，寧宗之無主見，比起光宗更甚，這麼一個懦弱、無能，幾乎有點白痴的兒子當了皇帝，她要是有武則天一半的能耐，不要說女皇帝，至少混個太后噹噹也是有的，多少也能保住一點香火。可是這個只懂拆牆不知蓋房的女人，眼看著兒子在火坑裡當傀儡，卻毫無所動，關心的只是自己如何安度晚年。這樣的自私愚氓，純粹小市民算盤的一個女人，卻陰差陽錯做了皇后，攪亂了南宋後宮的一團污水，誰說這不是趙氏政權滅亡的天意呢？

　　李鳳娘目中無夫、無父、無子，只有她自己，是個十分淺見的潑婦型人物，即便是普通老百姓家裡攤上這麼一個主，也要雞飛狗跳貓爬樹梢，早晚要敗家散夥，更何況遇上宋光宗這麼一個軟弱愚蠢毫無主見的昏庸皇帝。為她寫了這麼多字，我自己都覺得無聊透頂，遂自己掌嘴三下，以示懲罰。呸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