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忠實與白鹿原

　　同學敏在藍田幫別人管理一個工廠，情人節這天他邀我和女兒還有同學大狗建強鎖去玩。藍田那裡有連綿的塬，最有名的就是白鹿原。我對白鹿原一點也不陌生，過去有很多次都在夏季跑到那裡避暑。在西安最酷暑的那幾天，白鹿原上卻早晚都是天涼送爽，在夏夜更是風清明月。

　　白鹿原在漢唐就已是皇家的避暑勝地，史書上記載有很多的達官貴人都在此修建了別墅。王維就在輞川有多年的居住，寫出了很多膾炙人口的詩篇。當代名家陳忠實，也是在此地寫出了名著《白鹿原》。

　　說起陳忠實，我真還和他在此地有過一段交情可以說的。

　　在準備寫作《白鹿原》的時候，他已是陝西作家協會的副主席了。上任伊始，他卻想把家搬回藍田故鄉，以此躲避喧囂的城市。那時老家的祖屋已年久失修，居住已有危險，他很想翻新一下再住。在籌建新屋材料時，他得知我曾在鋼廠工作，就托我想辦法買點便宜鋼材。他當時的生活還很拮据，蓋房對他來是一筆諾大的開支，所以要精打細算。

　　房子蓋好以後，我專門去他新屋看了一回。我記得去的時候還給他帶了一罐雀巢咖啡和幾本新書。文友那時都有一個習慣，碰到自己喜歡的好書就主動的拿給文友讀，一起討論讀後感想。就在此前幾年，我和賈平凹，張敏，周矢，高洺，田夫等文友還組織了一個群木文學社，每周討論一次會員寫得作品和讀的新書。開始並沒有誰敢驚動忠實，怕他不感興趣。可是他得知后，深怪大夥沒有吸收他，我們只好把他作為顧問也算是一員。後來他每周必來，從不缺席。

　　那天見面他非常高興，對我的幫忙很是感念，還吩咐媳婦趕快買菜做飯，並說一定要有肉和啤酒。我想他們家平時很少吃肉，沒客人來就是素食。他是個高大漢子，身體卻很瘦，走路有時會覺得搖擺。那天我們喝了很多的啤酒，說了很多的文學。他當時就告訴我想寫一部將來可以當“枕頭”的大書。這就是後來的《白鹿原》。

　　他那天還好心勸我寫一些有分量的小說，不要只寫風花雪月。他說現在很多現實亟待解決的社會問題，寫小資的心理歷程還是以後再寫吧。他說那話還是1985年代，文學還是以現實主義為主流。他也是一貫如此奉行的。後來他寫得《白鹿原》，我以為是現實主義的巔峰之作。我一輩子都是學不來的。

　　記得那天我們說了很多的話，到了很晚我才離開。他送我時的路，是沿着一條白鹿原下河道走過。在路上他每碰到的鄉黨，無論大人小孩，或是男女都會停下腳步說上幾句家常話，態度很是恭敬。鄉親們對他也是親熱，從而可以看出他在村裡的為人和所受的愛戴。

　　他後來也去過我家幾次，在我愛人面前很誇我多有文采，前途無量。我愛人聽了心花怒放，那時我們剛結婚沒多久，他的話很是提震她對我未來的信心。再後來，他還為我的工作出了很多力。

　　再後來，我所在的企業想請他搞一迴文學講座，他也爽快的應了約。我在送他回去的車裡，硬塞給他一些講課費，他執意不受。他說如果你企業有錢，就給省作協捐些活動經費吧。那時他剛就任主席，很想為作家搞點活動。我回去給集團董事長說了他的意思，單位慷慨的捐贈了一些人民幣，作為對文學和作家的尊敬。

　　那一年，他個人才接到《收穫》雜誌社寄來的《白鹿原》稿費，也只是區區九千元。他自己家的生活負擔一直很重，但他把金錢看得並不重。

　　兩千年以後，我和忠實已很少走動了。有時在朋友聚會上見面也只是寒暄幾句，或者大夥一起合個影。坐下來好好交談的機會，已經很少了。這幾年，聽說他已從領導崗位上退休了，算算他也已是六十好幾的人了。

　　我今天坐車從他當年住的村子不遠路過，很想拐一個彎去那看看，也許他又回村子住了。

　　但我想想還是沒有過去，是害怕打擾他，還是我們已經疏遠了？我也不知道。

　　我只是懷念那過去的文學圈子和朋友彼此的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