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他

　　我的CD收藏品里大部分是古典音樂。卡拉揚指揮的交響樂、穆特的小提琴獨奏曲、勃拉姆斯的鋼琴曲、愛爾蘭的風琴、歌劇和芭蕾舞片段等等。但聽得最多的就是這張西班牙吉他曲了。

　　買這張CD，只花了10元錢。當時它被放置在書店最不起眼的角落裡，被無數張印刷精美、色彩艷麗的流行歌曲所淹沒。看到它的封面，微微泛黃的底色，色調樸素的一塌糊塗，一把簡單的吉他。莫名的喜歡，就買了來。回家放進CD機里，只一瞬間，典雅的吉他琴聲瀑布般涌滿了整個世界，把房子的空間填得滿滿的，清澈的音符散落在每個角落，又收放自如，自由隨意。這一瞬間，什麼也幹不了了，只是傻傻地抱着靠墊聽着，閉上眼睛。愛死這凈柔的吉他聲了。

　　以後不管是寫文章、上網、看書還是打掃衛生，我都是用它來做背景音樂。簡單的吉他聲不熱鬧、不喧賓奪主、不用擔心它會打斷你的思緒。它就像淡雅樸素的花朵壁紙，填滿視線，和諧優雅，恬靜柔美。

　　有時候想換換音樂來聽，可換來換去，最後選擇的竟然還是這張。不管是思考的時候、感慨的時候、構思的時候還是心情低落的時候，都是喜歡這樣的吉他聲陪伴着我。象上了癮一樣。

　　可能潛意識裡面一直喜歡。只是自己不是很清楚而已。

　　當年那個男生送我的第一盤磁帶，就是這樣的吉他曲。輕柔。內斂。飄逸。動聽。

　　有時候聽着這樣的音樂，想起那個男生。很柔軟的感覺，淡淡的暖色。那個男生給我的是最青春最真摯的東西。像露水一樣清澈，梔子一樣潔白。我沒有要，我承受不起。它太重，壓得我喘不過氣。後來決定放棄。分分合合很多次，那一次真的下了決心。

　　他喜歡這樣的吉他曲，喜歡約翰。丹弗爾的歌。喜歡自彈自唱。沙啞的嗓子在簡單的吉他伴奏聲中，有一種懾人魂魄的吸引力。他的牆上掛着約翰。丹弗爾的肖像，手裡同樣拿了把吉他。我並不認識丹弗爾。因為他因為那把吉他，知道了有這樣一個美國鄉村歌手。

　　多年後，聽說丹弗爾乘坐的直升飛機墜了機，竟然如此巧合，他的成名曲就是《乘着噴氣式飛機離去》。

　　後來分了手，成了朋友。有時候會在一起聊天。很從容，很愜意的樣子。這才是我們的最佳狀態。好朋友的位置。

　　昨晚又夢到了他。在一起吃飯聊天，和以前一樣。醒來發現是場夢。失落。留戀。並不是為曾有的戀情，是為曾經擁有的青春。

　　和他的故事結束了。可他留給我的東西竟然一直珍藏，而自己渾然不知。

　　當年的吉他和約翰丹弗爾。

　　我在多年以後才發現丹弗爾歌曲的魅力。到處找他的唱片無果。在如今五彩繽紛的唱片業里，想找到透徹靈魂的音樂實在是不容易。後來在一個小鎮的一家很小的唱片店裡買到了他的唱片。落着厚厚的一層灰。小心奕奕地擦拭乾凈，千里迢迢地捧了回來。仔仔細細地聽，不厭其煩地聽，翻來覆去地聽，真是好聽。最喜歡《Countryroadtakemehome》。平淡乾淨的曲風，遙遠的牽挂和盼望。平淡中透着濃濃的情感。純凈的世界，湛藍的天空，陽光下的公路，兩旁的花木，風吹起的髮絲。回家的路上，欣喜的盼望。這樣的好音樂實在是難找。它是可以跨越地域跨越時空的。每每聽到它，一絲親切，一絲柔軟輕輕交匯在一起，纏綿惻隱。久久存留在空間里，再麻木的心靈也能被喚醒。

　　空洞、疲憊的靈魂有這樣的音樂陪伴，似乎也不顯得可怕了。

　　2008年5月7日23：12分初稿於方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