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軼事（儲備秋菜）

　　老話兒說得好“白露為霜”，在我們東北這疙瘩，只要白露這節氣兒一過天氣就轉冷了。清晨，走在大街上，你會感覺到那撲面而來的秋風變得陡峭了，吹在臉上冷颼颼的，已經令人感覺到有些不舒服了。街邊兒的樹木加速了落葉的頻率，每當一陣風兒吹過，那些無助的殘葉便如失去了生命的蝴蝶，凄婉地與大樹告別，然後划著無奈的弧線飄然落地。這時，祖輩兒生活在東北的人們便知道儲存秋菜的季節到了。

　　每天清晨，當人們還沉醉在甜美的睡夢中，即會被一陣陣農用車的突突聲驚醒。此時外面的三星還高掛在天際，而那些開車進城賣秋菜的菜農們，已經趕了幾十里地的路程，只為了讓手中的青菜早些換回一個好價錢。

　　再過一會兒，小區的空地兒上就熱鬧起來了，三三兩兩的人們紛紛走出家門，來在菜車的旁邊開始品頭論足、與菜農邊聊邊砍起價格來。一會兒說這車白菜是抱心兒的“核桃紋兒”，適合儲存起來現吃的、一會兒說那車白菜是“青幫和頭”適合汲酸菜的，轉完了白菜看大蔥、看完了大蔥選腌鹹菜的“雪裡紅”和胡蘿蔔……”。

　　那菜農一邊吃着從就近小飯店兒買來的油條筋餅，一邊不卑不亢地和人們述着苦，什麼一年到頭不容易啊！什麼化肥又漲價了啊！什麼一家人就靠這秋菜度日啦！總之一句話就是不落價。很快大家就你五十斤、她一百斤地把那一車車菜給瓜分了，大家互相打着招呼推着自己心儀的白菜、大蔥向各個方向走去。

　　其實儲存秋菜大部分都是年紀稍微大些的老人，年輕人新潮前衛，才不會顧及那白菜蘿蔔價格貴賤的，只要想吃，管它多錢一斤買來就吃。

　　特別是這些年退休的年齡提前了，很多四、五十歲的女人都加入了儲存秋菜的行列。有的即為自己家買，還要為兒子、女兒帶點兒，所以小區內晾曬秋菜也就成了一道別有韻味兒的風景線。這邊兒馬路牙子上是李家的、那邊花圃旁是張家的，有的把白菜、大蔥擺成一行行的、有的把菜擺成弧形的、你家的大蔥頭朝南、他家的白菜頭朝北……。

　　由於住樓的原因，每天下班回家房門一關，基本與外界就斷了聯繫，鄰里之間難得有這樣聚堆兒的時候，所以大家都特別珍惜這在一起溝通的機會。若是到了雙休日小區里便更加熱鬧了，大家腰裡扎着圍裙，手裡拿着剪刀或菜刀，一邊打理着自己家的蔬菜一邊東拉西扯地嘮着家常。

　　白菜要把老幫削去，然後搬上樓，在樓道里或陽台上較涼快兒的地方，碼放在大缸里，再添上清水、壓上大石頭漬成酸菜，留着冬天吃。那時候您若是到東北來做客，無論到了誰家一定會吃上酸菜白肉血腸或酸菜餡的餃子。您盡可以大大方方放地喊上一嗓子“翠花！上酸菜！”，然後再細品咱東北人家特有的冬季美味兒。

　　大蔥要去掉黃葉兒，再剪掉部分鬚根，把細的挑揀出來先吃，再把粗些的三、五棵一起墩齊了，把蔥葉子挽成一個疙瘩鬏，這時你再看去，先前零散的大蔥變成了一排排整齊的蔥把兒，每把蔥都梳理着一個漂亮的美人髻，十分好看。人們把它們放在樓房窗外的陽台上，或掛起來或捆成一捆兒，任冬日的北風煙雪隨意地肆虐，只要提前幾天拿進屋慢慢緩過來，依然如新鮮蔥綠的新蔥一般。

　　至於胡蘿蔔和大蘿蔔，因為室內溫度太高，沒有更好的方法儲存，只好象徵性地買一些，然後把蘿蔔頂的纓兒剜去再放在塑料袋子里密封，還可以維持一些時日。

　　我這人有時候真的沒主意，想起春天時節把吃不完的鹹菜、酸菜往外扔的情形，就在心裡暗下決心，今年什麼也不預備了。可是一聽見窗外的農用車聲，再看看人家都在預備冬菜心裡又長了草，於是在心裡開始反悔了，也擠進了儲備秋菜的行列。愛人說我是吃一百個豆都不嫌腥的主、說我是記吃不記打，我哈哈一笑依然我行我素樂得其所。

　　也許這就是咱東北人的脾氣秉性，這習俗由老祖宗那輩兒起始，輩輩兒流傳至今，世代相傳生生不息，久而久之就成了一種東北人兒特有的文化習俗也許有一天這些習俗會棄我們而去。那時的我們，會像當初老輩人為我們講一條扁擔倆籮筐，挑着擔子闖關東那樣，為我們的子孫後代講起想當我們儲備秋菜的軼事……